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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頁(第1页)

洪善禪師口念佛號,道:「吉人自有天相,王居士也切莫太多焦躁。」

不過洪善禪師並未立時離開,而是帶王守仁一行去了開封府里一家鏢局。

這家鏢局規模不小,接南北護送活計,是少林俗家弟子開的,鏢局中有車馬畜力。王守仁既急著還鄉,肯定是不會走水路,要是騎馬的話,還需要先去買牲口。牲口市上,做畜力的牛馬多著,調教好的坐騎卻是可遇不可求。

王守仁得了洪善禪師的援手,已是感激不盡,自然不會讓鏢局在銀錢上吃虧。市面上沒調教的騸馬十來兩銀子一匹,鏢局這邊都是調教好走遠途的馬,馬掌馬鞍齊備,王守仁便取六兩金子,同鏢局買了四匹馬。

沈瑞看著坐騎數,心中暗暗鬆了一口氣。

王守仁還沒說是否帶他一起折返。他真擔心被留下。

沈瑞還是想的太美好,王守仁既要疾馳回鄉,哪裡會帶他這個孩子。倒不是嫌棄他累贅,而是疾馳之苦,不是一個孩子能受的。

不過顯然王守仁依舊記得沈瑞學佛之事,完全沒有將沈瑞託付給洪善禪師的意思。

直到與洪善禪師作別後,王守仁方吩咐那來報信的范大道:「我帶五宣先行一步,你帶瑞哥走水路,先送他回了松江,再回餘姚。」

那范大聽說自己被留下來帶孩子,不由面色發苦,可還是唯唯應了。五宣只是半大孩子,不留他送人,還能留五宣不成?自家大哥也是,跟著大和尚出來就出來,作甚還要帶個小孩子?這是收的書童?看著是清秀,就不像是能服侍人的。

沈瑞寄居西林禪師之事,松江地界知曉的雖多,可王家人並不知曉。

沈瑞心中有些失望,雖是滿心捨不得王守仁與五宣,可也曉得不是留人的時候,只好戀戀不捨道:「先生何時回松江?」

王守仁微微一怔,隨即搖搖頭道:「不管你師母是否能痊癒,為師都暫不離鄉。太夫人上了年歲,我本不該出來這麼遠,讓老人家不安。」

難道師生緣分就只有數月?沈瑞的心裡很難受,幾乎要忍不住問一句,自己能不能去餘姚。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王家有上了年歲的長輩,忌諱被衝撞,也沒有孝期登門的道理。

王守仁見他情緒低沉,摸了摸他的頭:「作甚小兒女態,又不是不得見了?即便這次我家裡沒事,等到年底,我也當啟程上京,不過是早分別幾月。有沈兄在,你也有人教導,我是不擔心的。只是怕你心思太活,功課上不踏實。你若是肯全心攻讀,說不得等三年除服,便可也下場一試。等到你以後進京,難道就不認我這個先生?」

沈瑞心中嘆息不已,可畢竟不是真正的小孩子,強笑著道:「我沒事了,先生既著急趕路,莫要再耽擱。路途遙遠,天氣又漸熱,先生也需多保重。」

王守仁頗為欣慰,將身上剩下的金銀分了一半出來給沈瑞,又怕范大因沈瑞年幼不精心,道:「這是我在松江收的學生,沈學士之弟,你要好生服侍,莫要因匆趕路怠慢了。若是平安將他送回去,自有你的賞銀。」

范大恭恭敬敬地應了,嘴裡越發苦,原來這小哥兒不是書童,是個小少爺。可這個年紀,真是熊孩子不聽話的時候,希望他能一直這般乖巧,莫要淘氣,否則這一路小兩千里,可有的受了。

沈瑞哪裡想到管事已經將他看成「熊孩子」,正聽五宣絮絮叨叨:「行船走馬三分險,左右小哥也不趕時間,切莫心急尋小船。哪怕是多花一倍銀子,也要尋大船。看你一路上坐車,就曉得你是個怕顛的,要是暈船,可有的罪受。」

沈瑞老實地應了,五宣不放心,又對那管事道:「范大叔,小哥在孝期,出門不便方換了衣裳,飲食需戒葷腥,趕路也要避聲色犬馬之地。」

范大應了,五宣這才上馬,對著沈瑞揮揮手,與王守仁兩個策馬去了。

兩人的身影在官道上變成芝麻點,直到消失不見,沈瑞方移開眼……

第二卷沈門子弟君最賢

第五十一章春華秋實

沈家坊中正東之位,是族中大祠堂所在。

太祖皇帝賜名的《大明集禮》上,對於士大夫與百姓家祭都有禮制規定,「權仿朱子祠堂之制」。品官之家立祠,許祀四代,供奉高、曾、祖、禰四世之主,四仲月卜日而祭;庶人不得立祠,只許在居室或他室供奉祖父母、父母兩代之祀。

律法雖如此規定,可法理不外乎人情。

地方大姓聚族而居,累世不遷,依傍宗族,不是一戶兩戶,祭祀之事,便上有政策,下有對策。除了按照朝廷禮制設的家祠,便還有族中留下的大祠堂,這大祠堂,實際就是「祖祠」。

大祠堂之祭祀,與祠堂四仲月不同,而是立春、東至、季秋、除夕,忌日之祭。

沈家大祠堂東西十二丈,南北十八丈,占地三畝半。因禮制,士大夫祠堂只允許屋三間,可其他廂房廳房的格局,卻是沒有限制。

整座建築是四進,院子極為郎闊。最外頭拜亭,第二進是公廳、宗族議事是之所在,第三進本是神明殿,如今供奉是「大成至聖文宣王」,第四進是祖祠堂。

別人家的祠堂,除了祭祀之日開啟,多是大門緊閉,莊嚴肅穆。沈氏先祖卻是育人為本,將家族之中最重要族學設在祠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