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2页)
我不敢把她带在身边,只好拿出身上所有的钱给了那老仆,何婶。
她还那样小,人事不经,是可以拥有她崭新的人生的。
我要她无忧无虑的长大,彻底逃脱这张罪网。
父辈的罪孽,我一人背负着便好,身陷囹圄的人,仅我一个就够了。
可我现在太狼狈了,我不敢见她。
我怕她用童稚的声音问我,“长姐,你怎么受伤了?又为什么哭了?”
看了一整夜的月亮,又淋了一遭霖霖春雨,我病倒了。
昏昏沉沉中我好像又回到了最初在京都的时候。
我与隔壁世家小姐打架,我被她推入湖里,是陆时青纵身一跃捞我上来的。
我爹气的拔剑出鞘,“岁禾是我的女儿,受不得任何人给她一点委屈。我今日非要去给我女儿讨个说法。”
我娘急得抱住我爹的腰,“算了算了,岁禾从湖里出来的第一刻,便把人家女儿绑在了树上,吊着。若真要谈论起了是非,我们也落不得上风。”
“她才不受委屈呢。”
是啊。
我是那样受不得委屈之人。
陆时青纵马在繁华坊市,给我买了第一锅热气腾腾的海棠糕。
我却气鼓鼓的将它们扬在了地上,蛮横不讲理道:
“陆时青,你不许给别人擦眼泪。”
说着说着,我自己的眼泪就掉下来了,“我会吃醋。”
可是他神色突然好冷,黑色的靴子碾踩过地上的糕点,居高临下的盘问我,“你吃什么醋?”
好凶。
我睁开了眼。
竟真的看到了陆时青。
“沈岁禾,以后少出门招摇过市。”
“你以为你烧个香祈个愿,就是赎罪了?”
他恨我,自然也不愿世人常常提起我是他妻子。
我现在有些怕他,不知该说些什么。
还未等开口,一个熟悉的身影边哭边扑了过来。
春之梨花带雨的揽住我脖子,“小姐……我的小姐,你受苦了。”
我还没死呢,她哭的这么伤心。
但她抱的我太紧了,我快被她勒死了。
我娘素来厚待下人。
当初举家搬迁,我娘便遣散了籍贯在此处的仆人,并给了她们一大笔钱,还了她们自由身。
春之是何婶的孙女,也是自小陪在我身边同我长大的丫鬟,我俩情同姐妹。
我没想到,她明知道在我身边早已没了任何前途,却还要主动纵身往这狼虎窝跃。
陆时青才不愿看我们姐妹重逢的戏码,他转身走了出去。
木门合上。
我听到门外女子委屈又生气的哭诉:“将军,你为什么要进去看她!她不配!”
陆时青耐心哄着她,“我就去看看她没死成。”
那女子忽地声音冷冽下来,像是故意要我听到似的扬高了声调:“祸害遗千年。”
春之不忍听,明眼人都能看出我的境遇。
她捂住了我的耳朵,眼泪扑簌簌地,“小姐,我祖母照顾二小姐,我来照顾你。”
“小姐永远是春之最在意的人。”
可我哭不出,我眼泪好像早就流干了。
我将脸虚弱的贴在她手心,“春之,我好想死,可我娘叫我好好活着。”
我还要看着岁语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