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金枝中人们情感关系的转变(第1页)
一、《金枝》中人们情感关系的转变
1。穗子与朱珠之间的恨意束缚
《金枝》中周启明经历了两次婚姻,前一次是家庭包办的旧式婚姻,第二次是自由恋爱的新式婚姻。这种经历,在新旧思想交替、风俗变化的特定时间段内是常见的。《金枝》对此着墨较多,特别是在前后两位妻子穗子和朱珠之间关系的刻画上,丰富了文学上的呈现。
作品中,穗子与朱珠长期处于对峙的紧张关系之中,尤其是穗子一方,可以说是恨极了朱珠。尽管早年丈夫逃家和朱珠没有任何关系,也非朱珠插足了二人的感情,穗子却把对周启明的埋怨转移到对朱珠的诅咒上,连带着老家中丈夫吃斋念佛的母亲也成为她发泄的对象。——怨愤使穗子狰狞,“她撕破婆婆的白布衫,扎个小布人,……小布人朱珠身上扎满了针,她咒她……她咒她的孩子……她当着婆婆的面,故意在佛龛前面做这些”
(第72页)。女儿拴妮子也成为她用来报复丈夫新家庭的工具,她鼓动拴妮子频繁去丈夫新家“住几天”
,且“多要些东西回来”
(第205页)。使丈夫新家庭不快仿佛成了她的人生乐趣所在。
穗子之所以产生如此强烈的恨意,作品中有两点铺垫。出生大户人家,穗子之前定过亲又退了,拒亲是由于未婚夫不慎摔伤了一只眼睛,虽对方家道殷实但依穗子的脾气不能接受这一现实。由此可见,穗子对丈夫本人是有一定要求的。待到嫁与周启明时,因媒人说“新女婿是个秀才,长得真是个俊”
,穗子连结婚当日哭嫁的风俗也不顾了。——“前头有好日子等着,哭个啥呢?”
(第24页)愈是充满期待,愈是对比出现实的糟糕,难免不伤心愤恨。可这恨意实际捆绑了生活选择,形成了对自由的束缚,消减了命运的可能性,加重了自己和他人的伤痛感。
平日里做妇女工作的朱珠也不能摆脱这种束缚。作品中,她在长子一岁多时于自己家中猝然见到了拴妮子,才知丈夫在老家竟曾娶妻生女。可以说丈夫十五岁时的婚姻是一场身不由己而相处极为短暂的包办婚姻。离婚八年后再婚生子,丈夫对意外出现的前妻之女没有表达父爱的意愿。尽管如此,朱珠还是感到深深受伤,并从此卷入其中。因有一定的身份职务,她以另外的形式应对了穗子的挑衅——“开始悄悄打扮自己,家里家外都精精神神,仿佛憋着气,在和一个看不见的人较着暗劲儿”
(第59页);并且,在拴妮子受母亲撺掇隔段时间便来家中“小住”
时,朱珠牢牢地守住了主客界限,一方面,她尽己所能地在不宽裕的状态下表达出主人的周到,宁可苛待己方而不失了待客的礼数;另一方面,当拴妮子产生想要融入这个家庭的念头时,她小心翼翼而坚决地打消对方的念头。不能不说,这种看似平静的较量对朱珠自身构成了行为约束和情感伤害。
但恨意扭曲之外,这些女性实际有丰富的内心世界。对此,《金枝》形诸笔墨,尤其在立体塑造乡村中的前妻穗子时。穗子表面上的选择极为单调,内心活动却着实生动。她说想要活成让周启明扎心的“一根刺”
(第183页),又似乎不止于此。周启明祖母临终时她已答应离婚,却自发承诺“把家照看好”
(第162页),之后仍以周家孙媳的身份主事安葬了祖母,又在特殊时期城里周启明他们无法顾及的情况下护住了这个周家。到周启明母亲去世时,她终于有机会在老家风风光光地作为启明的妻子参加仪式,短暂成为一个胜利者,可待到周启明去世,“她的心事就像经历了一场秋风,风流云散”
(第443页),没有去和朱珠争抢仪式上女主人的位置,也不再固执地“死了也要进周家的坟院”
(第183页),而交代后事说要埋到周启明的大哥周庆凡所埋的地里。作品借女婿刘复来观察到穗子以为四下无人时的长段哭诉,使读者由此明白她看似不合逻辑行为背后的缘由。因内心消解不了被抛弃的苦痛,穗子大半辈子不能放弃对周启明妻子身份的坚持,被仇恨捆绑,无法选择始终陪伴着自己的周庆凡。
恨意成为女性的束缚,这恨意延续到后代身上时,有变化在发生。2。对峙关系在后代身上隐约松动
作为家族书写,《金枝》中当然不缺亲子关系的描述,有趣的是,与亲子间产生隔阂不同,作品敏锐捕捉到,穗子之女周拴妮、周拴妮之女周河开竟分别对朱珠、朱珠之女周语同有着好感。因违背了亲子关系中顺理成章继承来的情感倾向,这些对“敌方”
的欣赏往往较为隐蔽,《金枝》细细道明。
恨意确实传递到了下一代。前述拴妮子是母亲穗子派往周启明新家中破坏安宁的工具,从周启明与朱珠长女周语同的视角来看,这是一个粗鲁野蛮的入侵者。这种印象延续到长大之后,周语同开始像朱珠以前所做的那样注重体面,并以此比对出拴妮子的粗俗,还采用漠视作为惩罚,将之排斥于家族成员之外,因此她的女儿林树苗在近十六岁时才知道拴妮子这位家族成员的存在。对林树苗而言,陌生的拴妮子未对自己构成伤害,也没有实质性的关系,所以,当得知姥爷有前妻、母亲有同父异母的姐姐时,她能够置身事外地欣赏这种“浪漫”
“淡漠而又不屑”
(第115页)。这何尝不是在身份地位比对的羞辱之外,周语同对同父异母姐姐的另一种惩罚。
尽管自小是带着“任务”
到父亲新家中去的,拴妮子对“小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