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第1页)
桓玉正被夸得不好意思,却听俞瑛话锋一转道,“不过女将同你这么大时已经同夫家和离了,我同你这么大时俞翊都会满地爬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考虑一下自己的亲事?”
这话将桓玉打了个措手不及,她很是茫然道:“啊?”
按照大成的习俗,同她一般大的娘子即便没有成亲也有婚约在身了。她从未想过成亲之事,毕竟在她看来自己这个年纪和成亲这件事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干系。阿爹阿娘也没催过这事,她以为他们是想把自己再留上几年,没想到却突然有了这么一问。
桓谨不知从哪里摸出了几张纸递给了俞瑛,俞瑛在桓玉面前将其甩得哗哗响:“你看看,这是我同你阿爹列出来的长安城青年才俊。世家子没几个,毕竟他们和咱家不是一路人;王御史家的王言之不错,咱们也算知根知底,不过身份还是太高了些……要我看这几个不错,都同你爹年轻时候像,才学好,品德好,样貌好,家室也低。”
她拿着这几张纸,挥斥方遒气吞山河道:“——适合入赘!”
入赘这两个字被她说得荡气回肠,不由得让桓玉想起阿爹官越做越大后,不少商户家的娘子都和穷书生结亲,许下“我出钱供你读书,你日后许我诰命”
的诺言,不过并没有几个成功的就是了。
她简直不知怎么办才好,忙祸水东引道:“阿兄都没成亲呢,我也不急!”
俞瑛哼了一声:“他前几日七夕时偷偷摸摸跑出去了,可见已无需担忧。话说回来,你过些日子是不是又要同太傅去金陵州学讲学?那里有没有什么合眼缘的少年郎?”
这样一说俞瑛越发觉得在理:“州学的学生也不错,你在那边待过几年,也算得上了解。而且学生嘛,年纪也不大,再适合不过……”
端坐一旁的桓瑾终于忍不住出声打断道:“那可不成,掌珠是他们的先生。”
“先生又怎么了?”
俞瑛有些不悦道,“太傅听了你这话都要斥一声迂腐!而且先生和学生,多么有趣多么不走寻常路,不是同咱家的家风很相称么?”
什么家风,一个赛一个奇葩的家风么?桓玉叫苦不迭,推脱道:“我生在中元,这样的八字……”
这下连桓瑾都不悦起来:“什么八字!子不语怪力乱神!”
其实大多数人家子女的八字都格外的漂亮,尤其是官宦之家。不过这也不是因为他们生得好,而是多会让产婆对外说一个吉祥日子,日后联姻也好得多。
但桓玉却不同。俞瑛生育她时难产,桓瑾慌乱之下去请了许多大夫和产婆,最后甚至闹到了宫里,想瞒也瞒不住。
无奈之下,桓玉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一旁的俞翊。俞翊闻弦音而知雅意,忙说道:“阿娘,我的生辰礼还没送给阿玉呢!您尚且等上一等再同她说这些!”
话还未落,他便拉着桓玉溜之大吉,丝毫不在意俞瑛不满的斥责。桓玉跟着兄长七拐八拐到了他的房间,才松了一口气:“总算逃过去了。”
俞翊笑嘻嘻道:“你也到了考虑成亲的年纪了,也别怪爹娘多嘴。要我说,王言之的确不错,他天不怕地不怕的,唯独怕同你谈书论道。”
要是他真同阿玉成了,自己也不用总烦心他那张嘴了——他总不能成日挑拣自己的大舅子吧?
桓玉有些心梗,反击道:“先不说这个,我那素昧谋面的嫂嫂又是何方人物?品性如何?长得如何?家世又如何?”
一向没脸没皮的俞翊脸上竟透出几分红意,显得整个人更为俊秀。他支吾了半天:“……什么嫂嫂,八字还没一撇呢。”
眼见妹妹又要发难,他赶忙摸出一个小布袋递给她:“快瞧瞧我给你准备的生辰礼!”
布袋里装着一捧稻米种子,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桓玉想起离京前兄长随口说的一句“从岭南出海的商队传信来说收获不菲”
,愕然道:“……占城稻?”
俞翊面上浮现出得色:“没错,就是占城稻!”
他摇了摇手中泼墨山水的折扇,兴致盎然道:“我已让人将其培育之法学了个十成十,打算先寻合适的地方种上一些。若这占城稻当真同你说的那般早熟耐旱,便呈交圣上,大行推广。”
桓玉捧着那捧稻米,活像捧着一把金子。俞翊有些忍俊不禁:“还是多亏了你给我的那本航海图纸。”
航海图。
桓玉静默了一瞬,问道:“那图纸可同商队远航所经之处对得上?”
俞翊道:“有些差异,不过大体还是对得上的。”
他越说越心神澎湃,“也不知将航海图卖给你的那位波斯商人是何方神圣,竟有这般宝贝,仿佛天下都在那图纸上一般!”
桓玉垂眸不语。
哪里有什么波斯商人?
那航海图是她自己画的。
这个世界……真是越来越捉摸不透了。
上辈子……姑且说是上辈子,她出生在一个不错的家庭,爸爸是大学老师,妈妈是一名作家。按理说这样的家庭应该一辈子和乐顺遂才是,可一切都在她出生后打破了。
她患有一种较为罕见的,据说活不过十岁的先天性心脏病。
在刚有记忆的时候,爸爸妈妈就在一直因为她的病奔波。从南京到北京,找遍了无数专家,终于在五岁那年成功做了手术。这下活过十岁应该是没问题了,可像正常人那样健康长寿还是很困难。
毕竟病情因人而异,而她恰好是格外孱弱的那种。
她离不开药,不敢远行,不能做剧烈运动,即便手术后去学校也不敢和其他人玩闹。同学们也都把她当成个瓷娃娃,生怕说话声音大点就把她震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