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第1页)
这番话虽是压低嗓门说的,但听在思秉勋耳里,却比晴天霹雳还要如雷贯耳!
望著喇摩语毕旋即转身离去的背影,思秉勋忍不住惆怅,张口长长叹息......
他何尝不明白次子的苦楚?
自他十岁离开他身边,到京里做了蒙罕太子的伴读後,这孩子越是晓事,就与他越行越远。尔後与太子结成一党,上到了朝堂,进军营当差,也因他的身份敏感多少影响了这孩子的仕途,他能体谅这孩子刻意疏离父亲的无奈。
但无论如何,每回见面在相处上,这孩子对他还是执父礼以待的。不想这孩子到了战场,就算是面对父亲的请托,竟也丝毫不讲私情,连称呼都是驸马而非父亲,还摆著一付冷心无情的上位者姿态,他真怕长子让这满心为太子一党著想的孩子押回了营,天一亮就能看见长子尸身高悬,被吊在蒙罕主营正中的旗竿上示众!
事实上,思无益若是被处死了,思秉勋反而还会觉得好过一些。让爱思进蒙罕主营去见喇摩後带回来的消息,更让这个身不由己的父亲烦躁得吃不下饭,坐立难安!
日暮时分,思秉勋伫在窗前望著天际的晚霞发恺,身後方桌旁两个年轻孩子一坐一站,正是崇瑞忙完军务後带著伤药,赶来关心爱思的鞭伤。
「每鞭......都破了皮了......我还以为郡王爷只是打个样子给人看,没想到,竟然......」
爱思咬牙忍痛地坐在椅上,让崇瑞观视他皮开肉绽的後背,听崇瑞忍不住开口抱怨,连忙侧首朝崇瑞使了个噤声的眼色。
崇瑞即刻闭上嘴巴,从提来的小包袱里掏出外敷伤药忙和起来。思秉勋从窗前转身,就看见这心细的孩子一手拿著药瓶,不住往爱思背上一处处的伤口倒,另一手轻轻使著力,推抹匀开那些药粉。
「崇瑞,庆功的夜宴上,你能否帮忙师父,看顾思无益?」
崇瑞双手停了停,「这......师父,不是徒儿推托,我跟郡王爷的位置差得挺远,恐怕有所困难。」
「那,你能代替师父跟得儿求情,让他改带其他奴儿赴宴麽?」
「......思将军是郡王爷在这里唯一的奴宠。师父您比谁都清楚,郡王爷他赴公带兵出阵,从不私携妾侍的。」
「这都要怪可恶的巴耶尔泰!」爱思突然插话,颇为义愤填膺,「他知道主子您的大儿子没死,还让郡王爷保下藏起,所以硬是要郡王爷带您的大儿子赴宴,我看啊,他是存心藉机想在众将士面前,一并羞辱您与您的儿子们!」
崇瑞见思秉勋因爱思的这番话,垂在身侧的双拳都给捏到指节泛白,赶紧偷偷的拧了爱思的腰侧一把:「你没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爱思狠狠地瞪了崇瑞一眼,「这本来就是明摆的事实,难道我不说,事情就不会发生?」
「你在这里说,难道就能阻止事情的发生?」你的多嘴,只会让师父更难过而已。
「我哪有参赞你的本事好?要说阻止,也只有你使得上力不是?」
「郡王爷是要跟巴耶尔泰坐在上位的,只有五品阶的我被挤在门边坐,怎麽去阻止?」
「庆功宴上的性奴,谁都可以讨来玩玩。你可以跟郡王爷开口要主子的大儿子,相信郡王爷不会不赏你的!」
「爱思你!」
思秉勋没心思听这对孩子斗嘴,只是慢慢走出屋子站在蔘田的边埂前,落寞的身影,让两个年轻男子看得心里发堵。
「师父,爱思说您今晚就要趁夜回皇陵,还请路上一切小心。」
「崇瑞,你回去跟得儿说,父亲......一直以他为傲。请他......莫要辜负为父的请托,以及......对他的寄望。」
在崇瑞出了屋要赶回营,前来与他辞行之际,思秉勋的千言万语,只有,也只能简化成这麽一句,托崇瑞带给喇摩。
而当喇摩收到这句话之时,人已经坐在比肩王兼任此营主帅巴耶尔泰的位置旁,趁著主帅尚未到场,崇瑞以天朝的文字写在皮纸上伏腰走近双手上呈,喇摩看完只是皱眉不语,迳自将皮纸揉成一团手腕一甩,就将这纸嘱咐扔进二三十丈外的烤全羊底下的火堆里。
「郡王爷......下官还等著您的回覆?」
装也要装得十分像,崇瑞仍拱著手站在阶下,一付禀告公事的模样。
只是眼神不听使唤,时不时上飘朝著看起来无精打采,跪在阶上最边缘,赤身裸体垂首闭眼的思无益瞄......
「既然主帅还想趁胜追击,没理由不拨下这批补给。」
见崇瑞坚持要演戏给人看,喇摩只得按下满心不耐,顺口敷衍著稍早就与崇瑞研商过的公事:「只是主营里的粮饷,月前早有不足,你一头朝京里去文催催,一头给浮也罕要的七成,不足的,请他自己沿途找路子,这是他最擅长的,肯定很乐意接受我的做法。」
其实不仅浮也罕喜欢沿途找路子,现下与坐的这些草原出身的将领出阵到敌人的领土上,鲜少有不爱打家劫舍,奸淫掳掠的。
「监军大人真是尽忠职守,不过今晚都坐在这里了,也就暂且把公事搁下放松放松,与将士弟兄们同欢罢?」
与随从一行才刚进校场一角临时搭建的宴场,巴耶尔泰的声音就传到最里的高台,坐在高台上的喇摩听见了随即隐去不耐,端上一脸合宜的笑容应付著,施施然起身相迎:「比肩王爷今晚好风采,给您造这身剀甲的工匠手艺颇为精细,回头您也给小侄介绍介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