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第1页)
“这就累了?别以为把麦子收回来就算完事儿了,这些麦秆都得脱粒呢……”
,帮着推板车回来的李夫子歇了两口气,冲众人缓缓说道,“今个儿收了一天的麦子,可是还觉得轻松?”
。
几人闷着头,望着自己手上被麦秆和镰刀磋磨出来的水泡怔怔出神。
院子里安静沉寂,一时之间谁都没有开口,纵有先前抱着到此一游心思的学生,此时也意识到,这沉甸甸的农桑二字,从来不该是他们行于纸上的侃侃而谈。它是年复一年在田间不停歇劳作,仰仗着老天爷赏饭,年底还要给朝廷交公粮的百姓能够活下来的依靠和寄托。
自己一句轻飘飘的加征田税,极有可能让这天下,赤地千里,饿殍遍野。
故此,夫子说此法荒谬,并非是没有道理,纵然文章写得文采斐然,也不过就是纸上谈兵,谈何为圣上分忧,为黎民百姓立命。
良久的沉默过后,李夫子蓦然开口,“今日就先歇息吧。”
。
众人相携着起身,整了整杂乱的衣襟后,拱手行礼,拜别夫子。
他们将麦捆子悉数都堆放进柴房里,得夫子体恤,明日不须得下地收麦子,只肖的留在屋舍中,将这些麦子脱粒即可。
收了一天麦子,手上都磨起了水泡,一不小心蹭破,便是钻心的疼,谢见君换了身干净衣裳,去找村中草医拿了药膏,给同窗几人都分了分。
转日,
李夫子叩门,一连喊了好些遍,学生们才不情不愿地应声,艰难地从炕上爬起来。
这歇了一夜,身子骨不见半分轻松,反而愈加沉重酸痛,连抬胳膊都费劲,腿脚更是像灌了泥浆似的,迈不动步子。
草草地对付了两口早饭,众人把麦捆子抬到院子里,佃农搬来了铡刀,教他们如何铡场。
说来也容易,只是用铡刀将麦子拦腰斩断即可。
宋沅礼力气小,分了放麦子的活计,他将麦捆子抱来放在铡刀下,谢见君将铡刀高高抬起,顺势借着劲儿用力地按下,季宴礼站在一旁拢住麦头,三人配合得还算是顺利。
铡下的麦头平铺在地上,他们仨轮换着,拖着碌碡打着圈地来回滚动。粗麻绳磨人得很,谢见君在肩膀处披了件短打小褂,不至于被麻绳将肩膀磨破。
“咱们为什么要人力拉?”
,宋沅礼拖了两圈后,指着佃农家里的驴子一脸菜色的问道。
“别惦记了,夫子就是让你来吃苦的,你还敢肖想用人家的驴子?”
,季宴礼淡淡开口,毫不留情地把他想要投机取巧的小心思,一巴掌扼杀在摇篮里。
宋沅礼一阵气憋,转而看向刚被替换下来,正坐在阴凉地歇息的谢见君,兴冲冲道,“见君,你说咱们去跟佃农借他们家的驴子如何?用驴子来拖碌碡,定然比咱们容易多了。”
。
谢见君摇摇头,“夫子早就打过招呼了,方才齐思正寻那忙着铡场的佃农借驴子,人家连理都没理呢,还得了夫子一通训斥呢,你想去试试?”
。
宋沅礼咋舌,彻底歇了心思。
碌碡来回滚过几遍后,三人将麦秧子挑拨了出来,在院里垛成麦垛,等着造纸坊的小贩下来收,赚来的银钱自然也不会归属于他们,都得上交到夫子那儿,用来支付这半月的粮草。
谢见君把脱下来的麦粒连带着糠皮用木锨铲在一处,先是挑起一铲往空中扬了一小锨,确立好风来的位置后,才顺着风将麦糠高高扬起。
金黄饱满的麦粒稀稀拉拉地掉落在地上,宋沅礼带着斗笠,手持扫帚,将其归拢在一处,挑出其中未扬出的秸节、麦子,余下的都铺在屋顶上,院子里的平整地儿,趁着天晴,早早地晾晒干后,就可以装袋存放进地窖里了。虽说他们这半月收来的麦子到最后还要还给佃农们,但看着自己收整起来的麦粒,这心头舒坦得不得了。
好在麦粒都晾晒在庐舍里,夜里不用费劲轮班在外盯着防人来头,劳作了整日的学生们也得以睡个囫囵觉。
本以为安安稳稳地收完这几十亩的麦子,众人便可以回府城,谁知,一连割了五日后,便有学生打起了退堂鼓,无他,在这儿吃不好睡不好,每日还要起早贪黑地劳作,对他们这些自小没吃过苦头的人来说,的确有些强人所难。
夫子并不阻拦,只说让他帮着同庐舍另二人收完当日的那几亩麦子,便会安排佃农找好牛车,第二日就送他回府城。
夜里歇下,宋沅礼难得没有沾枕就睡,他睁着乌黑的眼眸,直愣愣地瞧着头顶上的木头房梁,“见君,你睡了吗?”
。
谢见君心里挂念着云胡和满崽,睡不安稳,听着动静,立时睁开眼眸,“还没呢,怎么了?”
。
“你别是也想跟赵瑾一样了临阵脱逃吧,宋沅礼,你可别让我瞧不起你…”
,季宴礼不知在琢磨什么,难得也没有睡着。
“怎么会?我是这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