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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昭似乎正在不遠處看著他,目光幾乎濃重到凝成實體,從頭至尾,包裹住他的全身。梁泊言聽到李昭說:「你現在的狀態,應該是十六歲。」
「我遇到你的時候,你十六歲,和現在一模一樣。」
第2章聽日返屋企
剛進影視圈的時候,只能給人當槍手,後來好一點,寫了大半劇本但名字排在最尾,或者去當跟組編劇,現場寫劇情飛紙仔,主角帶進組的編劇對著他一頓輸出,他也不說話,只是低頭寫。
別人說,什麼行都需要人脈的,李昭,你認不認識什麼的人啊?
李昭想想:「我認識梁泊言。」
「歌手啊,也行吧,怎麼認識的?」
李昭便回答不出來,他的朋友圈裡甚至沒有跟梁泊言的合影,倒是有梁泊言的好友,偶爾衝動發幾條,但梁泊言也從不點讚。
連跟梁泊言的聊天記錄都不方便給人看,上下一翻,只有機械性的時間地點,都是李昭發的:「1月5日,我到上海開會,下午六點後有空。」
「2月13日,我到上海和朋友聚會,晚上九點後有空。」
梁泊言會跟他確定行程:「好,我也在。」
又或者:
「我那天有事,你想在我家住可以自己進去。」
其實哪有那麼多的會議和聚會在上海,但他需要一個來上海的理由,梁泊言如果有時間,就會同他一起。
最後一次,是2o22年4月7日,他給梁泊言發消息:「我在你家小區門口,你讓保安放我進來。」
梁泊言:「我都出不去,你來幹嘛啊?」
保安還在盤問:「我們現在是靜默階段,你怎麼來的?從哪兒來的?要去哪兒?」
李昭坐在駕駛座上,車窗搖下一條縫,翻出手機,點了幾下,給保安看他的行程卡:「看到我來自哪裡了嗎?我來自低風險區。」
保安說:「那你跑我們上海來幹什麼,想死啊你?」
微信里,梁泊言也是這麼說的,問:「你來幹什麼?」
李昭回復梁泊言:「我帶了很多菜和肉。」
梁泊言過了一分鐘才回他:「你不會是開車從北京過來的吧?還在那邊買的菜?」
李昭沒有回,回答是的話,似乎顯得太過了。
梁泊言:「……謝了,我們小區團購買得到的,就是貴點。你來之前怎麼不先問我。」
他甚至拍了張圖給李昭,幾個塑膠袋子裡,不僅有綠色蔬菜和肉,甚至還有一小盒的雞頭米。
「這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結束,要是讓你進來,你就出不去了。你回去吧。」梁泊言說。
保安還在問:「你來幹什麼?」
李昭說:「我來看東方明珠不可以嗎?」
其實北京也回不去了,來這裡一趟,他的健康寶返京時便會異常,先要去隔離,然後再申訴很長時間,才會消除掉那個彈窗。
李昭開車出門,找到最近的社區捐掉了後備箱裡的物資,社區的人十分感激,看了李昭的48小時核酸,給了李昭一盒抗原,讓他記得按時上傳記錄。
李昭問他們缺不缺志願者,當然缺,他便留了下來,從扛東西到扔垃圾都做,還要去挨家挨戶敲門被罵,一路敲過去,始終還是沒輪到了梁泊言那棟樓。
雖然輪到了也不能做什麼,防護服不能脫,口罩也是,人和人那麼近,又那麼遠,只有空氣里的奧密克戎變異毒株親密無間。
他換了個號,也進了那個社區群,果然有團購,但並不像梁泊言說的那麼,貴就算了,每天要設好鬧鐘爬起來搶。李昭從來沒搶到過。
李昭快離開的時候,疫情已經大為好轉,但暫時還沒有解封,群里的團購物品越來越多,業主們很有閒情逸緻,開始點名要咖啡要麵包,還要鮮花。李昭搶到了一束花,填了梁泊言的房號,備註里還可以給花附贈卡片,在上面寫祝福語。
李昭寫了一句:「獻給上海人民」,很快在梁泊言的朋友圈裡看到了照片。梁泊言配文是:「多謝這位朋友,hk人也收到了哈哈。」
李昭想,媽的香港人真不行,都不猜猜是誰送的,早知道還不如送保安。
保安都會讓李昭在宿舍里打地鋪,讓他別去東方明珠,都是騙外地遊客的。
話又說回來,那時別人問李昭,跟梁泊言怎麼認識的。
李昭說:
「2oo4年7月31日,認識的。」
2oo4年7月31日,李昭正在過暑假,初二的學年已經結束,馬上就要升初三。
他跟現在差不多,不討人喜歡,成績偏科,數學尤其差,暑假也在補習班,有一日補完課出來,外面下暴雨,雨點像彈珠一樣蹦在人臉上,李昭皺著眉,抹乾臉上的水,對旁邊的人說:「你把雨傘拿遠點,濺到我了。」
那是補習班的同學,回道:「那你也撐著傘不就行了?那邊就有賣的。」
李昭沒有帶錢,就算帶了,他也不會去買這種趁著下雨兜售的傘。他爸以前就買過,也是某次下雨,只買了一把,一家三口撐,最後每個人都淋了雨,回去沒用幾次,那把傘就壞了,他扔到了樓道里的大垃圾桶里。
「我媽的車來了,我走了。你呢?你爸媽不來接你嗎?」同學又問。
「我媽不在了。」李昭說,「肺癌晚期。我爸值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