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第1页)
他倒聪明,知道跟着朱锦纹一道骂黎国人薄情寡义只会让皇帝更下不了台,毕竟皇帝一头热地陷进去,对那个小家伙是真心喜欢,一味地贬损炽月不仅于事无补,反而容易惹得皇帝恼羞成怒,索性把一切归结为没缘分,用这种虚无飘渺的东西来化解明昕帝的愠怒与不甘。
听他故弄玄虚地说了一通,朱锦恆的心情确实略有好转,他闭上眼睛,想着炽月的脸,低喃道:“美人兮美人,不知为暮雨兮为朝云。相思一夜梅花发,忽到窗前疑是君。”
写下这首诗的人,只怕也是因为见不得美人才相思入骨,若是朝夕相伴,十有八九会像自己今日这样,对美人索然无味吧?
抱着这种自我安慰的念头,朱锦恆舒展了眉头,渐渐拋开那些伤春悲秋的思绪,沉入黑甜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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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大病过后,炽月整个人消瘦了一圈,本来长得就不甚健壮,病愈之后更是单薄得一阵风就能吹跑,让夜弦心疼不已,亲自从大内侍卫中挑了几个高手,教织月习武强身。
转眼之间又到了冬天,炽月每天读书、习武、缠着大哥撒娇,日子过得不知有多惬意,如果不是某个不速之客打破了他平静的生活,他是一点都不会想到那个远在千里之外的朱锦恆的。
准确地说,沈英持是冲着他大哥夜弦来的,他只是无辜被波及到罢了。
这天早晨,像往常一样,炽月习完武,汗也顾不上擦一把就跑到大哥寝宫,没想到宫人一反常态,把守着殿门不肯让他进去,又听闻大哥已经上朝了,却又叫人将早膳送进去,炽月不由得猜测寝宫里藏了什么不欲人知的东西,他就仗着夜弦一向宠他,使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绝招,逼得侍卫头大如斗,不得不打开殿门让他进去。
炽月见到沈英持的时候第一反应是见了鬼!
明明在刑场上见他断气,没想到一年之后又见他阴魂不散的出现在大哥寝宫,他想干什么,化身厉鬼前来索命吗?
炽月想也没想,拾剑朝他刺去,习武一年虽然难成大器,招式身法却施展得有模有样,奈何对手是久经沙场的一员老将,又怎会败在他这几招半桶水的剑术下?
炽月又急又气,确定对方不是鬼之后,他干脆把剑一丢,抽了抽鼻子,放声大哭起来。
对于身居显贵的二皇子来说,动不动就哭鼻子有些丢人,不过这个沈英持实在惹人恨,新仇旧怨一齐上来,让他也顾不得皇家体面了。
“喂!喂!你别这样,我不吃这一套的!”
原本气定神闲的男人终于变了脸色,顾不上逗他了,手忙脚乱地扯过床帷,试图围堵他决堤的泪水,百般安慰无效之后,沈英持灵机一动,掏出个木盒递给他:“陛下托我带礼物给你,要不要打开看看?”
朱锦恆?炽月霎时止住啼哭,脑袋发晕,任由那人在自己毫无准备的时候突然侵占了全部思绪。
抹了把眼泪,他拧着眉毛接过盒子,对盒身上精雕细琢的金线龙纹低哼一声,屏着呼吸打开盒子,然后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本以为那人会像以前那样送些什么俗气的珠宝哄他欢喜,没想到盒中物品却非金非玉,而是一个锦线挽成的同心结,毫无赘饰,简简单单地躺在白色丝绢上。
炽月愣了片刻,“啪”
的一声把盒盖扣下,像是要挡住某种扑面而来的侵袭似的,胸口怦炽月怦乱跳,仿佛有热浪奔突涌动,染得脸颊一片潮红。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是最讨厌的人,明明一年来音信皆无,在他以为早已将对方忘怀的时候,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同心结,竟然轻易撩动得他心慌意乱,羞窘难当。
炽月手足无措,又是当着沈英持的面,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收场,幸好夜弦退朝归来,看到两人对峙的场面还以为沈英持对他不轨,当场冷了脸色,炽月趁机抱着盒子溜了,回到自己的寝宫之后当即关上殿门,把服侍的宫人们通通挡在外面。
大白天的,硬是像被鬼追一样,一身惶然、满面赤红,连耳廓都红透了。
炽月把脑袋扎进被子里,试图平复自己紊乱的呼吸。
一颗心快跳出腔子,手心发热,漾开一波又一波酥麻的感觉。
他把那个盒子塞到枕头底下,打算眼不见心不烦,闭着眼躺了一会儿,还是如坐针毡一般难受,好像那盒子里藏着虫,一打开就会万劫不复似的。
炽月懊恼地坐起身来,一手按在胸口,感觉到心头一阵阵悸动,酸酸麻麻的,说不清是羞恼还是惧怕。
这可是在黎国,在戒备森严的皇宫里,他炽月不必怕任何人,更不必怕那个满脑子淫欲的讨厌鬼!
深吸了几口气,手指轻抚过木盒上细密的纹路,炽月终于明白了心底的惧意来自何方。
他害怕的并不是那个扬言要彻底征服他的朱锦恆,而是被他那个荒唐男人撩动了心绪的自己!
炽月恍恍惚惚地转过脸去,一边的铜镜映出他精致无暇的面容,原本以为朱锦恆当初是色迷心窍,可是这个同心结又让他产生了不确定的感觉。
一旦对过去的认知产生疑惑,心里某一处就开始蠢蠢欲动,有些竭力压抑着的东西似乎要汹涌而出,被掩埋已久的回忆不断地在脑中流淌,那人的一颦一笑都变得分外鲜明,而每一句调情的私语仿佛还萦绕在耳边。
他毕竟是个情窦未开的少年,平生第一次在朱锦恆的挑逗下品尝到那种情潮翻涌的极乐滋味,对于一个未经人事的雏儿来讲,那些在陌生的欲望中无助喘息的日子,又岂是能轻易忘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