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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怪那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什么“夏小姐”
,若不是她插嘴,说不定,说不定他就厚着脸皮拿了那料子了,反正在景青面前丢人,他也就全当是天道报应。
回了唐家,那两个新来的少年果然已经在挑捡布匹裁衣打扮了,总管也给了他一匹料子,他随便地伸手抓了抓,便知道只是些三流的料子,全然不像以前留给他的料子那样好。
人情冷暖,总就是这样,捧高踩低,又有谁不是踩着别人往上爬的呢,只不过他原先是踩着别人的那个,而如今已经是被别人踩的了。
那料子虽然是鹅黄色的,却没有一点润泽的亮光,在日光里都显得黯淡,只是有总比没有好,他也只能谢了总管回自己屋里去裁衣。
可是还没到晚上,门房那里居然有人来找他,说是布料行的小二给他送料子来了,他满心疑惑地出门去看,竟真的是白天那个气势汹汹的店小二,一手捧了两匹料子,一边跟他道歉:“对不住了,姚侍人,这料子你快收下吧。”
“我说了不要了。”
“哎,您就收了吧,方才那个夏小姐已经付过钱了,说是如果你不收,她就要找我算账的,”
那店小二唯唯道:“您大人有大量,刚才的事就别跟小的计较了。”
他心里一时就觉得堵得慌,那个什么夏小姐,她这是可怜他么?他还在发愣,那店小二大概是怕被店家责骂,动作极快地把东西塞到他手里,也不管他有什么反应,转身就跑了。
回了屋里,才觉得手上那几块料子柔柔软软地,在烛火里甚至看得出有润润的光边,显然是不错的料子,他却忽然间一点都不想裁衣服了,心里没由来地觉得委屈。
跟那两个少年同台献舞的时候,眼看着唐洛书眼里连一点兴致都没有,他也就意兴阑珊地跳了一段,全然没了跟那两人争风头的意思。
唐洛书对魏紫还真是宠得很,转眼肚子就大了起来,和他碰上几次面,各自也都没什么话好说,到底是一个一步登了天,一个慢慢陷进了泥地。
魏紫不怎么愿意和他在一处说话,他倒也是正好,这几天不知为什么,那个夏小姐竟托布料行的店小二给他连着送了两次不错的料子,像是对他颇好,不知是不是会跟唐洛书讨了他去做小侍。
他问过那店小二,这位“夏小姐”
是夏府的幺小姐,上面有姐姐宠着,虽然将来不能继承夏家家业,但她自己也有一间书肆,富余得很。
若是她愿意收他当个小侍,他也算是能有个归宿了只是,她却一直不曾有过什么举动。
新进的两个歌舞子都跳得不错了,唐洛书几次看到他,都有意无意地多看了几眼,他心里一直惴惴地,终于有一日,唐洛书把他叫住了问他道:“有人看上了你,想讨你去做个小侍,你自己觉着怎么样?”
他心里一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夏初妆,她真的跟唐洛书要了他,肯把他领进门么?虽然心里的快活就要压不住地涌出来,他还是力持平静地问了一句:“是谁?”
“城东的李员外,昨天来喝酒的那位,”
唐洛书对他的反应似乎颇有点意味,笑道:“怎么?我这里就这么不好,让你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嫁出去了?”
唐洛书后面说了什么,其实他还没有全部听清楚,只听到不是那个人,心就好像被拴上了铁块扔进水里,直落落地往下沉,一时间什么都听不见,只模模糊糊看到唐洛书对他点了点头就走了。
回了屋里,身子也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软软地倒在床上,一动都动不了,枕边还藏了那块鹅黄的软料子,他那时大概是鬼迷了心窍,才会觉得那样身家清白,年轻有为的好女人会肯把娶回去。事实上,能有个垂垂老去的女人看得上他,他就该偷笑了吧。
可是他还是着了魔似的,花了一整个晚上跪在唐洛书屋子外头,求她不要把自己送给那个李员外。
没了平日里的妆容,唐洛书对他不像平常那样嬉笑“宠爱”
,反倒好像多了一点真情,叹气道:“你到底跟了我这么些年,要真是不愿,那也就算了,什么时候我给你开了脸,跟魏紫做个伴吧。”
他什么都没有说,唐洛书第二天竟真的回绝了李员外,说他年纪不小,脾气倒还比正当年纪的儿郎还要大。转而送了一个新进的少年给她。那李员外也就是那么一说,既得了一个年轻漂亮的,自然也不会执意要他。
其实他很想狠狠拒绝唐洛书,给他开脸这样的话,若是一两年前说来,他心里定是万千欢喜,可如今听起来,却莫名其妙地觉得刺耳。
唐洛书看了他两眼,疑道:“你不肯?”
他死死地咬了咬牙,只觉得手上那块绢子烫得手心生疼,一横心点了头:“我当然肯的。”
不肯的话,难道要厚着脸去求那个夏初妆收了他么?更何况,就算他肯没脸没皮地去求,还不知她是怎样的心思,多半,是要嫌他出身不好的。
选了日子,收个小侍算不上多正式,只不过多置办几样酒菜,一块红盖头就打发了。听小凡说,景青已经给裴宁生了个女儿,像极了裴宁,她对夫郎女儿两个都宠得很,算起来,景青竟反倒是他们三个人中日子过得最好的。有一心一意对他好的妻主,还生了女儿,后半生都有保证,不像他,若是不抓牢这个机会跟了唐洛书,恐怕哪天病了死了都没人掩埋。
死了那点乱七八糟的小心思,正正经经开始盘算日子,一直塞在枕边的那一块料子,也被扔到了床底下。唐洛书叫他出去见客的时候,他甚至有点担心唐洛书是反悔了,想要把他送给别人了,还特地打扮了一番,弄成往日里她最喜欢的模样。
可是到了外面,看到的竟是夏初妆。她带了一个黄背的说媒相公,指着身后的几口箱子和唐洛书说话。
唐洛书看了看他,便招手让他过去:“这位夏小姐今儿上我这里来提亲,要说和的是她自己和你,她想娶你做个偏房。按道理来说,我的确就可以给你做了这个主,不过既然你也在,我就叫你来问问,你自己的意思,是愿意嫁给她,还是不愿意啊?”
唐洛书只字不提先前说过要收了他做小侍的事,只问他愿不愿嫁,夏初妆站在一旁,似乎有点羞,又有点恼,视线一直停在他身上,好像只等他点了头就会把他娶回去。
他呆愣愣地站着,几乎每次看到夏初妆,他都特别窘迫,第一次是被布料行的店小二羞辱,第二次是陪着唐洛书出去时在酒楼偶遇,当时他正巧笑着讨好一个醉醺醺的女人,第三次,便是现在,他扮成唐洛书最喜欢的样子,来应对她的求亲。
居然,这么荒唐。
只要有一点点理由,他都可以不要脸地说服自己,他还是不错的,他还是可以嫁给她的。只可惜,看着自己一身妖娆的装扮,再看向唐洛书若有所思的样子,他怎么也点不下这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