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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後來呢?」
「後來阿父便正式與你阿娘相交,也知你阿娘並沒有想著打無名畫師的旗號推拒婚約,而是想見一見阿父,看一看阿父的品性。」
「芸娘向來不愛將無關之人,牽扯進大事之中。」陳懷安有些感慨地說了一句,隨後又抬眸看向陳尋,繼而再是說:「再後來阿父與你阿娘彼此情定,再再後來,就有了你。」
陳懷安笑著點了點陳尋的鼻尖,接著又問道:「所以尋兒打算挑哪一處開始看?」
「從阿父最擅長的開始!」陳尋指了指最左邊的房間。
「好!」陳懷安點了點頭,之後又沖陳尋眨了眨眼,有些驕傲地壓低聲音道:「阿父可是有一幅畫作留存在宗祠當中,小尋兒看看能不能找到。」
「好!!」
……
室內點著清幽檀香,少見的陽光混雜著熾盛的燭光,一齊將房中景象盡數照出。
只是剛一入得房內,瞧得這其中之景,原先還微帶著笑意的陳尋,當即就呆了呆。
那房間最中央,正正擺放著的,便是一幅千里江山圖。
雖然這幅畫與他記憶中,他所作的那幅畫還有些許出入,意境也不如他做的那幅。
但甫一得見,陳尋還是能從其中感受到,一道極為明顯的雄渾豪邁之意,好似一瀟灑無羈的畫師,邊放聲大笑,邊提筆繪山河。
一筆成江,一筆成山,山水相結,連天無窮。
「這幅畫……」良久後,陳尋才緩緩回過神來,看向陳懷安問道:「是哪位先輩族老的?」
「都不是,」陳懷安搖了搖頭,面上也少了幾分隨性,多了幾分鄭重,「這幅畫是我陳家的開家之祖,陳禹,陳公所繪。」
「不過它本不是老祖想要繪製的畫,只是那時的姜皇開拓四野,震懾八荒,急需一能工巧匠將他的壯舉記錄下來。」
「而當時老祖畫道聖手之名,也早早於姜朝聲名遠揚,為了能時時觀賞自己打下的天下,姜皇便下令讓老祖繪做此畫。」
「但未曾想畫未完成,姜皇就先一步病逝於積原野,以致這幅畫製作完成後也未再送出,而是擺在了這裡。」
「也是在這幅畫畫完後不久,老祖便言說他已得到畫道至理,欲向外尋畫技更上層。」
「隨後不顧族內宗老挽留,匆匆留下一幅雲遊蒼山圖,便就此離去。」
「那……」陳尋扯了扯陳懷安的衣角,眼中明晃晃地透露出自己的渴望。
而陳懷安看見這一幕也忍不住笑了起來,隨後一邊將陳尋抱起,一邊再是說:「阿父第一次聽到你爺爺說起這件事的時候,眼神也像你一樣。」
「只不過那時你爺爺卻沒有滿足阿父的期許,你爺爺說,那幅雲遊蒼山圖只有家主才可觀看,甚至一生也僅能觀看數次。」
「多看,畫道便會受阻。」
「那……」陳尋又張嘴低低地吐出了一個字,只是這一次相比於之前的期待,更多的則是瞭然和遺憾。
不過不等他收拾心情,打算繼續參觀這房內畫作,方才還滿臉肅容的陳懷安又笑了笑道:「不過阿父跟你阿爺不一樣,阿父現在是家主。」
「所以尋兒想看,阿父就帶你去看。」
「真的?!」陳尋驚喜地瞪大了眼睛,臉上的雀躍笑意更是擋都擋不住。
「那當然,」陳懷安肯定地回答,「當初你阿爺說不讓為父看,是要磨為父的性子,但阿父可捨不得磨尋兒的性子。」
說著,陳懷安也將陳尋放下,一邊拉著對方,一邊向室內最深處走去。
「這雲遊蒼山圖,以江北的雲石墨為引,佐以江東的七煌紙,和江左的碧穹筆所繪。」
「所有的用料,皆是當時姜朝乃至現下都最為頂尖的。」
「也是因如此,這雲遊蒼山圖才能在我陳家留存百十年,而無蟲蟻蛀,更沒有潮濕或干損。」
「禹祖公還曾說,一旦有人明曉這雲遊蒼山圖的畫道至理,便可得一無邊機緣,甚至再與他相見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這百十年來,家主皆無能,看不破你先祖在這雲遊蒼山圖中所留的機緣。」
「阿父也不行嗎?」陳尋有些詫異地看了陳懷安一眼,要知道陳家做為畫道世家,選家主的第一個條件就是畫技要遠同輩所有人,同時還要與五位族老進行畫爭。
只有贏過五位族老,再又做出一幅名畫,才能真正的成為陳家家主。
而這也意味著,陳懷安的畫技在陳家哪怕不是最頂尖,也至少在前三之列。
要是這樣的人才也看不透雲遊蒼山圖的畫意,那陳尋真的很難明了陳禹公留下這幅畫的用意。
「阿父也不行。」陳懷安沒有欺哄陳尋,他確是真的看不透雲遊蒼山圖的畫意。
他畫道走至如今這一步,已經能在姜朝稱得上一句畫聖,只是他這樣的畫聖,與陳禹公的畫聖之名,好似有著天壤之別。
對方的畫,更像是以仙意落筆,從仙的角度出發。
而他,則還留在紅塵之中。
無論他看多少次雲遊蒼山圖,都能看到這畫中的畫境,好似這雲遊蒼山圖的畫意,真如雲一般飄忽不定,聚散難言。
當初他父親不讓他提早觀這一幅畫,也怕他心境有損,怕他陷入自我懷疑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