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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曼颐说。
“好巧,”
那女孩说,“来迟了,反倒遇上我了。姐姐,他家图画教得很一般,你不如看看我老师的学堂,比他陆越亭可高明多了!”
陆越亭便是越亭图画函授学堂校长的名字,这校长在沪上美术界也算个人物,小姑娘大言不惭,将他的画批得一文不值。于曼颐莞尔接过传单,轻念出声:“姜玉函授……”
“姐姐,你是不晓得的!”
那小姑娘添油加醋,“这陆越亭办画室只为赚钱,说是半年完课,总要多拖学生一期再发毕业证,也叫学生多交一期的学费!而我们姜玉画室则不同!咦,这哥哥衣服上绣了隔壁大学的名字。哥哥,你听过陆越亭的事迹么?”
“我不学美术,”
宋麒说,“也没听过这些事。”
不怪宋麒态度冷漠,实在是这小鬼说话语气太像街头骗子,长得又鬼灵精。他将于曼颐手中传单拿过,折起来往衣服里一揣,便拉着她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传单上有地址!”
那小鬼在他们身后不死心地喊道,“姐姐,你要是感兴趣,明日来看看呀!”
宋麒带着于曼颐往前走,传单塞在衣服兜里,她拿了一下,也没拿回来。
“明天送你来报名,你少理这些街头骗子。你长得太面善,人家最好找你。”
“说不定是看见你才来送的。”
“不会,今日之前,我从未收到过传单,我看起来太难骗。”
“她也未必是骗子……”
“未必是骗子,也未必是什么好画室,”
宋麒说,“你日后若真要找工作,人家总得看学校出身。我这样的外行都听过陆越亭,这位姜玉校长……”
他顿住脚步,又像是唤醒了什么记忆,然而最后还是摇摇头,重新迈开步子:“当真没听过。”
宋麒火车上便和于曼颐商量了住处的事,她先是义正言辞要住旅馆,又在得知价格后立刻改口住宋麒家里也行。自行车上的那一搂腰已然融化掉她身上本就不剩太多的戒律——三妈曾经看见表哥与她说话都会破口大骂,若是知道她如今没什么心理负担地住进一个男人家里,恐怕会气得晕厥过去。
不过她眼下正因为疫病爆发的隐患被于家人关在卧室里,恐怕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宋麒的住处也是法租界的一条里弄,样子比方才见过的几条新些,门外照例聚集了一路的生意贩子。弄堂里街头巷尾的八卦传得夸张,宋麒特意带于曼颐吃了饭才回去,又趁着人烟稀少快快地穿行而过,终于抵达最靠里一间红色小楼的二层。
他和于曼颐说过,他们租了二楼的里外两间,里间睡觉,外间偶尔会有报社的人来赶工,就当成客厅。因为出入人多,房东太太时常嚷嚷着要给他涨价,不过每次都被学生们的花言巧语哄过去,到现在也还没真正涨起来。
“步子小声,”
他上楼时和于曼颐比手势,“她听见有人来借宿,明早又要过问。”
蹑手蹑脚是她最擅长的,她连踩在于家那些摇摇欲坠的楼梯上,都能不叫木头出声。两个人鬼鬼祟祟打开客厅大门,宋麒护着于曼颐从自己身前过去,确认一番门外无人后,终于关上了门。
他也不想如此谨慎,只是房东太太若是知道他带了女孩回来,明天,整条里弄都会得知他要结婚办喜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