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第4页)
余高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南平是想做局阻挠选试,也能顺势杀了自己,周回当日会突然弹劾自己大概也是南平授意。他曾经为南后做事,不少把柄都握在南家人手里,早就成了南家听话的一只狗。
苏慕嘉心中了然,颔谢道,“改日我一定备些薄礼送到大人府上。”
余高摆手让人别折腾了,又说,“我儿今年与你同岁,每每见你便想到你孤身一人在金陵也着实艰难。你有能耐,往后或许还有大成,但人年纪轻轻心气莫要太高,往后路还长远,不要急功近利到头反倒是害了自己。”
这番话说的真心,对苏慕嘉虽没什么用处,但苏慕嘉也承了人的意,笑着应了下来。
选试的事情办砸了之后李祁直接停了这次的秋选,最后谁也没落着好,心里都积着怨。
白敬说话向来大胆,字字珠玑。诸如上下同罚,权贵同罪这类的言辞早些年因为被列为禁书,早已经是销声匿迹。苏慕嘉为脱罪指鹿为马,反倒成了契机。天下的读书人终于出了口怨气,从前不敢说的话,不敢写的东西只要冠以翰林学士苏慕嘉之名,便可不受罪名所累。
苏慕嘉什么也不用说,自有天下万千读书人替他说。
满朝上下的大臣对此一直颇有微词,李祁那里每日都能收到几十个弹劾苏慕嘉的折子。闹得最凶的是有一次月初的大朝会,苏慕嘉被痛斥为祸乱朝纲的佞臣之流,说他四处散播异端邪说,有损社稷。这话骂的就不仅是苏慕嘉了,还有一直以来对苏慕嘉偏爱宠信的李祁。
这把火既然已经烧到了李祁自己身上,他自然不能再继续置之不理下去。
李祁先是为平众怒以扰乱朝政之由贬了苏慕嘉的职,然后又拿出了当日选试之时考生所答墨卷,上面的考题便用了众人口中所谓的异端邪说,诸位考生对其极尽注解,大谈特谈,这样一来若他们所说的罪责为实,那各家谁也逃不了。
满朝大臣哑口无言,只能纷纷附和其言谈无罪。
隔年春天,苏慕嘉再次负责选官一事,这么大的事情凭他一己之力当然办不下去,只是他行事一向张扬,替翰林院和吏部挡了不少恶名。好在这一次选试没出什么大乱子,寒门庶族入仕的门路既然已经被打通,那这么久以来推行新政,吏部改革的事情也终于算是见了成效。
苏慕嘉功劳加身,被任命兼以司隶校尉一职。司隶校尉是李祁特许之官名,未设品级,有“上察宫庙,下摄众司”
之权。监察京师百官,实权甚至在都察院之上。
这样一来,苏慕嘉才真正成了朝臣们所忌惮的存在。之前的都察院其实并没有多大用处,比如谢兴良之流,他们受世家所成,却也受世家所累。因为还要顾及身后庞大的家族各种利益纠葛,做起事来左右掣肘,生怕得罪了人。所以朝廷才需要像苏慕嘉这样的人,无牵无挂,做起事来就没有顾忌。这样的人一旦有了君王的宠信,得实权在手以后,便无任何力量再可以牵制,是最适合做君王手中刀的人。
官礼之后,易攸宁在自家的酒楼里宴请了不少新官,宴请的人都差不多,寒门庶族出生,选试为官,在朝中无依无靠。其实早在去年秋选闹那一出之后,易攸宁便私下办了书阁,专门结交这些寒门子弟。他们有的是才名,只是一穷二白,难免缺了底气。易家有钱,但这些年沦为商贾之身终究入不了流,对时局朝政完全插不上嘴。再者说易家的大公子当初写那篇策论得罪惠帝,为的也是读书人说话,自然受读书人亲近信任。于是两边一拍即合,这半年里民间各种讽刺权贵,为寒门争权的言论屡禁不止,靡然成风就是因为有他们这些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易攸宁跟众人喝了顿酒,酒足饭饱后把人都送走返身回来又进了另外一个阁间。
阁间里只点了一盏烛灯,有些暗,隐隐绰绰间越衬的苏慕嘉眉眼精致。
易攸宁喝了些酒,人也有些累,往里走的时候嫌不舒服扯了扯衣襟,直接顺手脱掉了繁琐的外袍,将手里一封宴客的单子扔给了苏慕嘉,自己躺在了长椅上。
苏慕嘉展开看了一眼,然后在手中折了几道放在了桌子上的烛火上点燃,他看着火苗吞噬纸墨,说,“这半年来辛苦易公子了。”
“比不上苏大人辛苦。”
易攸宁懒洋洋的说,“在前朝和那些个人精勾心斗角,背后还得操心这些事。”
“我也只在这些事情上有点本事了,算不上辛苦。”
苏慕嘉起身,笑着说,“走了。”
“急什么。”
易攸宁没起身,仰头望着人,“上次说的事情,苏大人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
苏慕嘉没想起来,回问,“什么?”
“你每月给我的松竹馆坐一天楼,这一年赚到的的银子我与你三七分。”
松竹馆和清风馆是一样的地方,不过更含蓄一些。里面的小倌个个会谈诗作画,好不风雅。在馆里坐楼和青楼里选花魁是一样的意思,易攸宁从见苏慕嘉的第一面就开始打这个主意。他倒不是存心要轻贱人,只是他放浪形骸惯了,做事没讲究,心里觉得苏慕嘉容貌实在出众,要是能放到他的松竹馆里肯定能引得金陵城中的人趋之若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