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第1页)
边关的粗茶,不比京都浓香馥郁,究竟是苦中带涩,毫无回甘之味。即便他困守北疆十年,也已饮了十年,还未习惯,仍是觉得难以下咽。
然而,此刻这缕苦涩萦绕唇间,倒也令他生出几分清醒来。
她活生生地咒骂于他的样子亦是他脑海中的臆想。因为自从淳平十九年之后,她只会冷冷看着他,不发一言,一出手就是杀招。
顾昔潮举目望去,亲卫已四散,小院寂静无声,只余空空荡荡的雪地,阶前积雪又深几寸。
他从磨得发白的襟口取出一支短箫,缓缓吹起了一支调子。
箫声古朴悠远,如水波澹澹,又如群山静默。
骆雄听到箫声先是一愣,而后摇头轻叹。
将军每有心事,都会吹起这首曲子。他曾问起过,将军说,曲子是一位故人所授。
什么故人,让将军十年如一日这般惦念?
骆雄深知,这个时候不能打扰。他睡眼朦胧,倚在门前打起了瞌睡,头顶传来一声低沉的问:
“我是否仍在身在梦中?”
像是在喃喃自语。
“这……”
骆雄惊醒,挠了挠头,以为他在问自己,呆滞了好一会儿,才迟疑着道,“我想想,我做梦时候,梦中一切都是幻觉,那么打架也不痛,受伤也不疼。”
听到他的回答,箫声戛然而止。
顾昔潮放下了短箫,覆在袖下,置于膝上。
他垂眸,眯起了眼,被火烧着的手臂微微一动。手背上已被火烧出了点点黑色的焦痕。
皮下埋着骨,骨间连着筋。
方才不觉,可是现下,未有一处,不曾生疼。
升腾的热气氤氲了顾昔潮的面容,看不清神情,只见薄韧的唇微微扬起,勾出几许嘲讽的意味。
痛若是真切的,那幻觉,还是幻觉么?
……
灼烧的剧痛渐渐散去,沈今鸾苏醒过来。
身上四处的焰火不见了,纤薄的纸皮被热焰熏得皱了许多,看着更加丑陋扭曲。
方才荒芜的寂静中,飘荡着似有似无的箫声,曲调她有几分熟悉,是她幼时在北疆常听的那一首。
她痛得昏死过去,听着箫声莫名觉得心中很安定。
此时醒来,她的眼帘勉强扯开一道线,看到她身边是赵羡,周围四散着几张符纸,他正在用符纸修补纸人身上的洞眼。
“敬山道人?
赵羡一下子惊醒了,看着空空荡荡的正堂,目光最后落在那个纸人上。
她直挺挺地坐在太师椅上,头颅双肩烧穿了好几个洞,两颊胭脂诡异的红,嘴角僵硬地上扬,似是要朝他挤出一个笑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