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婁非淵目光停留在灶房內,廚子叫張大勺,年紀不大,白胖白胖的小伙子,動作卻是跟靈巧麻利,一手打開蒸籠蓋子,拿出已經做熟的桂花糕,用篦子撬下,放在瓷器所做的盤子中,上面繪製的纏枝紋,正好和精緻小巧的糕點相得益彰,同時散發著誘人的氣息。
他總感覺,桂花糕出籠的那一刻,好像在哪裡見過。
婁非淵沉思之時,張大勺已經蓋上了蓋子,笑眯眯道:「小荷姑娘,公子已經在這看一段時間了,應該是想幫小姐端過去。」
這都是下人做的活兒,夏小荷哪會讓給他,瞥一眼不遠處的張大勺,小聲湊近,一用只有二人能聽到的聲音道:「公子,雖然你以前在陽春樓吃了不少苦,但這些事情,就不勞您費心了,還是奴婢拿過去吧。」
正想事情的婁非淵眉峰一蹙,一直微微挑著得狐狸眼幾不可查的垂了一下,目光凌厲:「什麼樓?」
他的情緒難得外露,讓夏小荷想到今天早上的那一瞬間,好像被什麼東西盯上了一樣,但一想到小姐之前跟她說的,她只能顫顫巍巍,不去看未來姑爺的臉色,低頭攥緊托盤。
「陽春樓。」
婁非淵胸膛起伏了一下,聲音恢復鎮定,勾了一下唇角:「我之前是陽春樓客棧打雜的對吧,然後遇見了你們家小姐。」
「姑……」夏小荷瞅自己腳尖:「不是,陽春樓不是客棧,是青樓,您是那裡接客的,第一天就被小姐看中,贖了回來。」
婁非淵:「……」
這消息過于震撼,一時之間,他那張一向完美的臉,表情徹底裂開了。
他失憶前,連良家男子都不是?
第十章
在失憶後,婁非淵不是沒有想過曾經的身份,冥冥之中,好像有什麼事情還沒完成,而且他對身邊的環境沒有絲毫歸屬感。
可就算他再精明,也終究是失憶了,對曾經的自己沒有任何印象,更不知應該何去何從,剛做好的目標,全被「陽春樓」三個字打亂。
衣角簌簌划過空氣,向來懶散的步伐有些凌亂,清風泛起陣陣涼意,男子停頓下來,手抵在院落中的一棵柳樹上,在看見女子的一剎那,頭腦略微沉靜下來。
樹下的影子拉長,石桌旁,女子換上一身清涼的綠羅裙,滿頭青絲被簪子挽起,她似乎極愛珠子等頭面,側邊插入的一串白玉珍珠做的流蘇,與那玉一般的嬌顏相映,女子嘴角的笑意似有意思玩味,好似等待什麼有的事情發生。
「阿冤?」
這道聲線過於歡快,江含之意識到後輕咳一聲:「怎麼了這是?」
男子風風火火走回來,再走快點,估計魂都能在後面追了。
從撿到他以來,江含之第一次見他這麼失態。
她餘光瞥見身後追過來的夏小荷,驚訝地坐直了身體,作出完全不知情的神色。
然而,婁非淵又不傻,這女人慣犯了,當她一臉認真的時候,就證明她要騙人了,滿嘴謊言。
小騙子!
竟然連這種事情都騙。
懸著的心悄然落下,男子淺色的眼眸深了幾分,醞釀著情緒。
這時候,夏小荷已經跑過來了,她端著盤子,不知所措。
「小姐,對不起小姐,奴婢不該說陽春樓,提起公子的傷心事兒。」
江含之視線在桂花糕上面停留一會,克制自己轉移視線落在男人身上,正要張口繼續演戲,卻不想迎面而來一道陰影,她肌肉緊繃一瞬,想要打出去的手硬生生憋回來。
下一瞬,差點被某人壓死。
濃郁的梅香充斥在鼻尖,男子仿佛一隻大型犬撲食,把她壓在懷中,那張昳麗的容顏毫無防備闖入她視線,墨發瀑布般傾瀉在四周,和她的青絲纏在一起。
「之之。」他的聲音好似蜜糖,能甜膩到味蕾,透著黏糊的沙啞:「我是不是,配不上你。」
男子是正宗的狐狸眼,內眼角有一些尖,狹長,外眼角上翹,可魅,可純,一委屈起來,上翹的眼尾會泛紅,淺棕色瞳仁霧蒙蒙的,有那麼一瞬間,江含之仿佛看見一隻大紅狐狸耷拉耳朵和尾巴向自己嚶嚶嚶。
罪惡感油然而生。
有億點點理解紂王了,這誰頂得住啊。
對於看了三年嘴歪眼斜,腐臭生蛆,缺胳膊斷腿喪屍的江含之來說,是一種洗眼睛的盛宴。
當然,僅限于欣賞,不走心的那種。
她臉不紅氣不喘,輕輕摸了摸狐狸頭:「沒事,都過去了,我不嫌棄你。」
狐狸眼瞬間更紅了。
「所以,我真是青樓出來的?」
江含之被他壓得有些喘不過來氣,推了推。
男人穿衣服看起來消瘦,可當觸碰的一剎那,隔著幾層衣物,依舊能感受到那結實有力,頗有韌勁肌肉正處於緊繃的狀態,也只這一刻,江含之才意識到,他竟然沒有想像中的那麼羸弱。
如擂鼓的心跳,清地傳到她的掌心……她蜷縮了一下指尖。
「起來說話,青樓出來的怎麼了,你之前只賣藝不賣身,剛被逼著賣身就遇見了我,被他帶回去養相處多年,然後生了感情。」
江含之聲音聽不出異樣,依舊面不改色忽悠,然而哪怕她隱藏的再好,也逃不過心思細膩,觀察入微的男人。
婁非淵明顯看見她閃神了一下,那一種表面親近,實則疏離的壁壘好似裂開一層縫隙,他終於探到了世界另一端的風景,淺色瞳仁中驚起一陣漣漪又悄然隱藏在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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