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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觉得自己真是没出息,哥哥的死都没能哭干她的眼泪,居然现在还有多余的份额错付给这个害死了哥哥的罪魁祸首。
他可怜吗?
可他付出的东西和哥哥的性命相比,根本一文不值。
“卓熠,你知道吗,我真的真的很后悔遇见你。”
放任最后那滴泪从眼角滚落,邵棠彻底冷下语气,愤慨决绝地说出这句话。
不是后悔嫁给你,也不是后悔爱上你。
她直接否定了他们之间的所有过往,同时也扼杀了他们未来还会存在交集的一切可能性。
“滚。”
她用力一挣,甩手的动作太凶狠,将那个本就站立不稳的少年粗暴地带倒在地,自己那本已经作废的结婚证也劈头盖脸地掷到了他面前,“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了,我希望今天是最后一次,我这辈子都不想见到你了。”
……
彼时也是一人避一人抓,邵棠滚烫的眼泪掉到卓熠冰凉的手背上,连温度都是似曾相识的一热一冷。
只不过这次角色对调,躲闪的一方变成了卓熠,而紧抓他不放的人则是曾说出那句余生不复相见的邵棠。
当年邵棠可以毫无留恋地甩开他的手,可此刻的卓熠却做不到与她如出一辙的毅然决然。
于他而言,她爱而不得,舍而不能。
佛说贪嗔痴三毒可害人沉沦入生死轮回,是诱发痛苦的万恶之源。
但他三毒的源头皆在她,卑鄙也好恶劣也罢,他始终戒不掉她施舍过来的每一丝温度。
男人的手冷白劲瘦,先前似是做好了发力的准备,青紫色的血管隐隐变得分明。
如今却忽然卸去了力道,连指节都软了下来,放弃抵抗一般叫一桌之隔的女孩儿扯住,直接捧到了距离她心口仅仅三十厘米的位置,心疼地呼气。
这一刻,餐厅里安静得仿佛时间静止。
他们之间的距离无限拉近,六年时光,终于将昔日的再也不见打磨成了今日的一期一会,命运的红线到底又将他们串联到了一起。
邵棠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眼泪突然就不受控制地溢出眼眶,依旧掉在卓熠的手背上,温热之余更比六年前多了绸缪缱绻,一如往日场景重绘,只是他们没有再次选择别离。
“棠棠,别哭,只是小伤,真的!”
卓熠同样不明所以,而且看见邵棠落泪他根本顾不得去探究缘由,一股脑地堆砌着可能叫她止住眼泪的谎言,“其实是我昨晚洗澡,出来时身上的水没擦干,才一不小心手滑打碎了床头灯……怪我,都怪我,我不该不小心……”
他哪里会不清楚匆忙之下攒出的谎言根本毫无圆全可言,右手被她拉着不敢抽,便用左手给她擦眼泪,拇指指腹的薄茧蹭过她细腻如白瓷的脸颊皮肤,一下一下拂去她好似擦也擦不尽的难过和伤悲。
“好奇怪啊,我到底怎么了……”
邵棠嘴唇扁着,说想哭又觉得莫名,说不想哭眼泪偏偏止不住,最后哭笑不得地望着卓熠,透过朦朦胧胧的泪眼直面男人那张天生带着冷感和锋芒的脸。
她才发现他这会儿没带眼镜,没有那层镜片和镜框的遮挡,他鸦羽般根根分明的眼睫,漆黑如冷星坠入其中的眼瞳,以及右下眼角暗红色的泪痣皆一览无余。
邵棠怔怔地看着眼前人,泪眼婆娑间只觉他身上多了几分她最熟悉的清落质感,属于曾经的少年卓熠,是她最最心动喜欢的模样。
“阿熠……”
邵棠鼻子依然酸酸地唤他。
“嗯,我在。”
他的语气那么哄,动作也那么温柔,不可否认,他还是会为今日的亲近感到惶恐,只是再如何惶恐,都阻挡不了他鼓起片刻勇气,在她需要他的时候伸手触碰。
或许他为了她,真的可以无所不能。
“我们先下去吃饭好不好,然后你再带我出去买酒精碘伏和纱布,你手上的玻璃割伤虽然都不怎么深,但伤口很多很密,你拿创口贴不行。”
她对他的回报就是眼泪淅淅沥沥地收闸,自己也渐渐缓过神来,下意识地抬起手背,同他一起抹去眼角残存的湿润。
卓熠答好,生怕再次惊扰到邵棠一样轻轻将自己的两只手抽回到了止乎于礼的地方,贴满创口贴的右手拾起那双适才被邵棠拿过来,又匆忙丢在餐桌上的木筷。
“你……是不是想起了一些事?”
两人无声地相对落座后,卓熠的克制和冷静回归,思及她哭得蹊跷,似是察觉到了什么。
继而便发现自己的喉咙发紧,语气中居然含着罪无可恕的失落和怅然。
像是一份从未奢求过的惊喜突然出现在面前,他拆开后想一直占有,哪怕他心知肚明自己不配。
于是他的目光渐幽渐深,看她在他的注视下重重点了下头。
美梦醒,幻象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