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头发倒V(第1页)
今天的天津港热闹得有些奇怪。
当然,天津港一直都是极热闹的,商船、盐船、粮船等等整日络绎不绝,跑码头的小哥们也整天忙碌碌的。只不过,今天这天津港却围了一群平民百姓。这里头有穿着粗布麻衣的民妇,有打着赤膊的汉子,甚至还有白苍苍至少也年逾花甲的老大爷,他们站在码头上,远远地望着泊在浅湾的那艘巨大的船只,不时地低头交谈两句,脸上的表情却是明显的不赞同甚至厌恶。
而他们围观的主角么,一开始是那艘样子奇特又大得惊人的帆船,等船里的人处处露脸后,他们就把目光投向了船里的人身上。
而船上的那些人,据说是十六年时奉皇命到欧罗巴游学的学子们。至于他们为何遭到如此待遇,却是因为他们的型。
长长的金钱鼠尾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各种短,中分,三七分,小平头倘若栾辉在这里,他一定会惊讶地现,这些学子们的打扮,像极了清末民初时的先进知识分子。
但是,自古以来中国都有“身体肤,受之父母,不敢毁损”
的说法,满人刚入关时为了让汉民剃一度走到了“留不留头,留头不留”
的地步,要说清军刚入关的各种大屠杀是血腥暴力,那剃这一招就是软刀子了。而且不管汉人心里是怎么想的,当金钱鼠尾蔓延了这整片土地时,无论是对于满人还是汉人来讲,这都是汉民族无声地屈服。
当初清兵在广州颁布剃易服令时曾说“金钱鼠尾,乃新朝之雅正,峨冠博,实亡国之陋规在”
,这也就是说,被政府接受的,只有金钱鼠尾头,而峨冠博带依旧在汉民的心理念念不忘,可如今他们这型,不三不四的,实在不招人待见,真是没人看得上,也怪不得天津总兵官要阻拦他们登6。
一名留着寸的青年靠到船弦旁,看着岸边指指点点的百姓,摇摇头,脸上是极其无奈的笑容。
另一位碎的青年靠了过来,淡淡地瞥了一眼船下,“有何可看的唯准兄还不如回去再熟练熟练排兵布阵,省得殿前演示时出错”
被唤作唯准的青年眯了眯眼,怔怔地看着船下,“用川兄,你说,他们都在说些什么呢”
用川和唯准分别是张谦和邓荣祖的字,而这两人,在留学生中,尤其是年轻的留学生中颇有威望,也算是这群人中的领军人物了。
张谦扬起下巴,一副不屑的样子,“还能说什么,不过是有伤风化不孝违背伦理之类的酸腐之言。唯准兄还在意这个”
“若是五年之前的我,想必还是在意的,可如今,在见识了那般的世界后,我若还纠结于这种小事,岂不是有负圣上所托”
“是啊,大清目前所做的,还远远不够”
张谦扫了一眼不远处天津总兵戒备的模样,再看看跟前紧急拉起的警戒线,“不过,就算是圣上也会有不那么圣明的时候。”
“用川兄也无需如此,不是听说容若先生正陪着圣上东巡么容若先生想必还是会体谅我们的,好看的:。”
“你们怎么看”
康熙把还留在身边随行的一干贵戚高官召到行宫,将天津总兵上的折子扔到身前的案几上,便一个人自顾自地闭上眼假寐。
几个大臣对视一眼,佟国维上前一步将折子拿了起来,快地扫了一遍,随即皱起眉,将折子递到旁边。
估摸着差不多每个人都能看一遍了,康熙才睁开眼,“内大臣先来说说。”
被点到名的佟国维上前一步,仔细斟酌了一番才道:“回万岁爷,奴才觉得,这些学子的头,别说满人了,就是汉人怕是也不喜欢见到,不如让他们趁夜色登岸,暂时禁足在家,待头长好后再考察给职。”
高士奇则一直在观察着康熙,见对方露出不甚满意的神色,揣摩了一番,上前一步道:“臣认为此举不妥。剃易服令早就颁布了,而这群人却惘顾朝廷命令,私自留,实在不可轻饶”
见康熙面色似乎略有松动,高士奇瞥了一眼容若,又继续道:“况且这帮学生不过在外五年,就已经把祖宗规矩抛至一边,饰竟与西夷同化。臣曾听闻西方传教士有洗脑教化之术,臣惶恐斗胆一问,不知他们是否被洗过脑,甚至说,是否还忠于大清朝廷万一怀有异心之人得到朝廷重用,则大清危矣”
“澹人看应该如何对待他们”
高士奇又偷偷抬头看了一眼康熙,见其面容如常,咬咬牙道:“回圣上,臣觉得虽然应该准他们上岸,但要令他们剃并绑假,同时朝廷对他们永不录用,或者永不不重用”
“奴才认为此举万万不妥”
佟国维出言反对,“朝廷斥巨资资助他们出海求学,高大人的永不录用岂不是让国库白出银子了况且朝廷此时正是用人之际,高大人此言未免太过”
“可万一他们怀有异心,佟大人又能够保证他们对大清无害么”
高士奇亦不让步。
眼看两人就要吵起来了,康熙摆摆手让他们安静下来,转头看向从进来就一直皱着眉不做声的容若,“容若怎么看”
容若回过神来,“回皇上,作为那群留学生中的一员,草民自然是站在他们那一边的。两位大人有所不知,西洋人便是做短打扮,并无大清这般的剃头师傅,没办法剃头,也只能入乡随俗。而且两位大人对西洋可有三分了解可知我等当初登船前往未知的国度时的不安与惶恐又可知我等在异国他乡生活得艰难”
“草民当然不是在抱怨,毕竟草民也仅仅在西洋待了一年,可我那些同僚们,可是足足待了五年。我只是觉得,他们也并非一味地在接受朝廷的供给,他们自己同样也很用心地在付出,在努力,他们的辛苦,比起留在大清寒窗苦读的学子们也丝毫不逊色。”
“而且,我觉得高大人的担忧大概是多余的您不走出去永远不会知道,只身在外的孩子们有多想回家,又多想让自己的国家愈加强盛。”
康熙眼睛落在虚空里,模样有些愣怔。
容若说的那些,何尝不是在说他自己呢
老实说,自从容若回来后,他早就察觉到对方的巨大变化了。不说做人处事愈精明了,单就他的那些凡绝俗的行为就让人愈琢磨不透。可他却从没深思这种变化到底因何而起,容若也从未跟他说过这些。他虽然毫不怀疑地给予了支持与包容,可那到底不过仗着年幼时的几年交情和爱才之心罢了。
原来是为了让自己的国家愈加强盛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