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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士们都是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一天是一天的日子,能有这份心意,便已是十分足够了。
若是因此成了心中无法释怀的负担,她想九泉之下的父亲才会不得安眠。
可林延却摇了摇头,继续道:“若我不知,也许还能假装一切安好;可我知道了,继续装聋作哑就是自欺欺人。原以为文山走后,姜家会一直安安稳稳地生活在上京,永远不会来这千里之外的青州。可是……”
他低头望着桌上的木盒,宽厚粗糙的手掌压在盒盖上,喃喃道:“可是你既然来了,也许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她望向那严丝合缝的木盒,心中疑惑时,却听见对面之人冷不丁又说回了最初的那个问题。
“当初上京城外山匪一事,崔轩受人指使有意借刀杀人,你可知这刀是谁?”
姜姒一怔,渐渐有些明白过来。
他是站在长辈的立场上,怕她一个不谙世事的后辈被人蒙骗而浑然不知,最后错信他人而伤己身。
心下划过一阵暖意。
她抬眸看向对面,认真道:“知道的。裴瑾仕途坦荡而姜府江河日下不堪姻亲,陆氏欲寻机会顺利成章退婚;姜瑶不满李家婚约心生嫉恨,寻由引我出城。两人都以为是自己寻来的恶徒临时变卦才有那场祸事,但却不知其实都在他人计划之中,唯有……”
她顿了顿,继续道:“唯有一样变数,便是突然兴起登门相邀出城狩猎的裴瑾。”
当时也正是远远跟着保护裴瑾的裴府护卫发现了不对,提刀来护的同时折返回城寻来京卫,这才没让他们一行人全都不明不白地做了刀下亡魂。
林延诧异道:“原来你都知道?我还以为……”
他话音一止,将剩余的话咽了回去,而后拧眉不解道:“那你都不曾想过要追讨一二吗?毕竟当时若无良医,你可就真的得一辈子与轮椅为伴了。”
林延的语气十分认真。
“当初城外一事,虽然事后曾被人抹去痕迹,但世间只要做过的事就必会留下蛛丝马迹。你若是想追讨所有参与此事的凶手,我可以帮你,裴家休想以权压人粉饰太平。”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句,“你那糊涂的母亲也不行。”
姜姒望着对面中年人无比认真的眼神和掷地有声的承诺,不知怎的,思绪有些飘远。
脑海中,突然浮现去岁她和红蕊坐马车前往庄子欲寻墨竹却铩羽而归的那日光景。
那日,陆氏携礼上门商定婚期,她与姜夫人发生争执,而后在陆氏离开后问其为何将姜瑶匆忙送去了汾阳,又试探地提及姜瑶托她去城外伴山寺求符一事。
那时候的姜夫人是什么表情呢?
惊愕?慌乱?心虚?或许都有几分吧。
总之,原本坚持退婚的姜夫人在她说起姜瑶之后,当即松了口,甚至怕她纠缠深究,领着丫鬟离开的背影步履匆匆。
当时的她一个人留在前厅,望着姜夫人头也不回的背影是什么心情呢?
大概是一种尘埃落定的失望吧。
姜姒不自觉掐了掐掌心,从记忆中抽回思绪,抬眸看向对面。
喉咙紧了紧,眼眶有些难受。
林延没说话,似是在等着她的回答。
认真说来,这回只是他们第二次见面,就算当年和父亲有过约定又怎么了呢?父亲还在时,陆氏也曾拉着她的手信誓旦旦地说以后待她长大过门,定会待她如亲生,可后来呢?
有时候所谓约定,不过是一吹即散的蒲公英,只在许下的时候最为美丽动人。
可风一吹,便也散了,了无踪迹。
明明没有谁会逼着人吃力不讨好地寻那蒲公英最后飘到了何处,是否落地生根。
唯有种下蒲公英的本人,背着一道名为良心的枷锁,日夜难寐,负重前行。
姜姒心下微酸,想笑一笑让气氛松快一些,却怎么也笑不出来,涩声道:“很感谢您,但是……”
她郑重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