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第1页)
“你能否,不要拒绝我。”
飘然渐渐化为轰鸣钻进她的耳畔与脑海,他虚浮的话音字字沉稳有力?,一下又一下锲而不舍地撞叩她的心?头。
她后?退一步抵御,他便往前一步追逐。
她厌他吗?不厌,恨他吗?不恨,他们之间亲厚随和,若要谈厌恨,简直荒谬至极。
人活着世上,都是过日子罢了。
既如?此,答应,又有何妨呢。
她平静地点头,内心?的尘埃终于落地。
听闻高晏为了救阿娘受了重伤,墨时对他的态度总算缓和了些许,他愿意跟着兰芙去济景堂,不过只是坐在外头等阿娘出来。
一日晚上,兰芙不想瞒着墨时,便与他说了她与高晏的事。
墨时听后?不开心?,晚饭也不曾上桌吃,独自坐在小竹凳上,将头埋在膝间。
兰芙担心?他会胡思乱想做出怪异之举,于是端了饭菜过去,放在支起的小圆桌上,她知道墨时能听懂许多事,便坐在他身边,平静同他道:“你爹不是个好?人,你还在我肚子里的时候,我就?离开了他。我带着你去过青州,本以为能在那里安顿下来,可他又找了过来,我只能带着你冒着风雪,千里迢迢来到安州,无处落脚时,是高晏叔叔接济我们,给了我们住所,你出生时也是他救了我一命。”
“阿娘是个不太有用的人,只会些刺绣,我日夜不停地绣,就?是为了能让我们娘俩有饱饭吃。你这般乖巧懂事,阿娘从不后?悔生下你,但阿娘有时也有那么一点点累,也有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墨时,阿娘一直在你身边,你只需要好?好?长大,此事无你无关,你不需要生气或是高兴,这是我的事,我来做决定。”
墨时聪慧敏锐,兰芙说得这些话,他全?都听得懂,晶亮清澈的眸子闪着泪光,伸出小手?搂着兰芙的脖颈不放。
上京的天风清月朗,参天高楼耸入云端,带来波涛如?怒的汹涌。
五年间,祁明昀每到夜里便犯头疾,今日子时过半,宫中?灯火通明,他揉了揉额穴,令内侍去传殿外候着的六部尚书进殿。
庄羽
这些年凭借察言观色揣摩主子的心?意,颇得祁明昀器重。
他一辈子也没?见过这等气派的宫墙,亦步亦趋地跟在主子身后?探头乱瞟,低声?问:“主子预备何时回?府?奴才去备马车。”
祁明昀一袭玄色锦服,凛冽的黑影映在地上,即刻吞噬一片亮光,伸出指腹揉了半刻生痛的额头,挥手?示意他下去:“你去罢,我今晚不回?府了。”
“是。”
安州知府被?人谋害在自家府邸,留下一封绝笔信,信上所诉安州节度使崔永光暗中?招兵买马,广纳贤士充当幕僚,有谋反之异心?,遂请朝廷明正典刑。
谋反之案非同小可,祁明昀连夜召集六部尚书议事,六位朝臣进来后?,伏身跪拜,低头面面相觑。
祁明昀把持幼帝,在南齐朝堂只手?遮天,权倾朝野。满朝上下皆知幼帝不理朝政,乃是皇室虚幌,摄政王才乃南齐朝廷的把控者?,故而见他所行之礼,等同于见帝王之礼。
“我让你们来,你们一个字都不敢说?”
他指了指兵部尚书吕赫,冷嗤道:“吕赫,你将庶女嫁给崔永光当侧室,崔永光谋反是真是假,你定然一清二楚,对罢?”
吕赫对上那道阴鸷目光,衣衫湿濡,吓得连连磕头:“王爷明鉴,臣那小女半年前便因难产而亡,崔永光贼子远在安州,他身怀何心?,臣实在是不知啊。”
祁明昀把玩着腰间的靛青色香囊,忽而盯着吕赫,神色浓沉诡厉。
他知晓吕赫这老狐狸早与崔永光有勾结,此番也正欲借这桩案子除掉这老货。
他将香囊安整扣好?在腰间,慢悠悠道:“你当真不知?”
“臣不知。”
这声?不知刚落,殿外候着的佩刀暗卫鱼贯而入,长刀出鞘,银冷的刀锋抵着吕赫的脖子。
“本王就?想听你说,你若眼下想不出来,便去狱中?好?好?想,细细想。不过你可要想快些,否则人头落地可就?说不了话了。”
吕赫被?拖下去,哀嚎响彻宫殿,其他五人耳中?如?扎了针般煎熬难安,额间的汗滴洒在地上。
祁明昀深知这些人不老实,像条蠢蠢欲动又瞻前顾后?的狗,他今日拿吕赫开刀正是想敲打提点这些人,让他们收起那份不自量力?的心?思。
凉风扑灭烛焰,残烟缭绕升腾,他坐在空荡阴沉的殿中?,翻开各地弹劾安州节度使崔永光的折子,多看一个字,眸中?便越发?幽暗。
胆大包天的东西。
看来这安州,他还是得亲自去一趟。
动决心
又将养了?一个月,高?晏身子大好,已能?下地行走了?。
兰芙既答应了?他,他定不?会委屈薄待了?她,先是提笔写了?封聘书过去,见她并未有?动静,许是默许接受后才送了?聘金聘饼,香盒镯金过去。
恬静窄间,烛光刺啦摇曳,兰芙望着满屋子用鲜红锦布盖着的篮筐,恍然怔了?神。要说欢喜,并未见得有?多欣悦,可心头竟也徐徐勾缠上一丝暖意。
这些眼花缭乱的繁文缛节她其实并不?在乎,也从没奢望过这些东西,那日答应他,也着实是没想到能?到三书六礼,男婚女嫁的份上,如今看来,高?晏是想风光迎娶她的。
她无父无母,无依无靠,连住所都是他援手相?助,他本可以不?必这般隆重挂心,可他仍给足了?她体面与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