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第1页)
杨乘泯先注意到家这个字,觉得他是误会了,误会他和陈牧成有什么沾亲带故的关系。其次听到也这个字,也这个字还是很好理解的,但杨乘泯刨析了一下,没得出什么意思。
杨乘泯对陈牧成没有越界的好奇心,事实上他本该到此为止,然而这句话被说出口的语气和他看他的眼神一样,太让杨乘泯不舒服。
杨乘泯神色发冷地说:“什么意思?”
这个态度不是诚心发问,是让刘澎最好给他一个可以令他满意的解释。饶是刘澎再好的脾气,这么一听,也有点不爽了。
“能什么意思。”
刘澎也没给他多好的脸色,置身事外,一副看好戏的讥笑模样,“这都听不懂,装聋作哑呗。”
杨乘泯还是没有刘澎想象中过多的情感转折,刘澎以为他还没听明白,骂了一声,说得更具体了:“我刚才都见你在那儿看陈牧成半天了,陈牧成说你是他哥,那么多人你也不上去拉开他跟他妈,就眼瞅着他俩在那儿闹,那你可不就是装聋作哑。”
话到这儿杨乘泯大概明白了,他认为他应该上去帮陈牧成解围,然而杨乘泯和陈牧成非亲非故,反而觉得这人的角度有意思得发笑。
“跟我没关系。”
杨乘泯还是没能回忆起这个人和陈牧成什么关系,不过这不妨碍他从他三言两句中察觉他对陈牧成过往的了解度,至少对他看到的这件事有了解度。他冷言冷语地讽刺,“我看你挺爱出头的,你怎么不去?”
“我靠,开玩笑呢吧。”
刘澎振振有词道,“你可是陈牧成他哥啊,你都说了跟你没关系,那我再爱出头,我跟陈牧成也就一初中同学,他就是在我眼皮子底下被他妈打死了跟我也没半毛钱关系啊。”
“行了行了,你不懂。”
刘澎这时也看出来了,陈牧成这位哥跟陈牧成根本就不熟,甚至对陈牧成他家的事都不清楚,也不跟他瞎掰扯了。
“陈牧成他妈就是个神经病,脑子有问题,就我们初中那会儿,她就老爱到学校找陈牧成闹,跟那控制狂一样不允许陈牧成跟这个玩不允许陈牧成那个玩。”
“一天打八百个电话催他回家,晚自习都不让陈牧成上,就恨不得让陈牧成长她身上。”
“陈牧成成绩一下降,就来我们班拍桌子砸书的嫌我们老师没资历教得不好,上课都上不安宁。”
“你刚才说我不上去帮陈牧成,谁敢帮他啊,我们班的同学没一个不怕他妈的,陈牧成跟女生多说句话他妈都能指着人家的脸骂人家狐狸精不要脸。就因为他妈,到后来我们学校都不让家长进了。”
他说得尽兴,也不管杨乘泯想不想听,倒是满足了自己的表达欲,一股脑都捅了出来,也不知道是真的同情陈牧成,还是在拿陈牧成当乐子侃。
“唉。”
临了,他还说,“一言难尽啊,倒了八辈子的霉摊上这样的妈。”
他兴许是在他陈述陈牧成过往那些事里意识到了什么,再开口不仅不再道德绑架杨乘泯,反而有些理解他,叹了口气,像是为一开始指责杨乘泯对陈牧成袖手旁观而道歉。
“其实你也没错,谁他妈规定当哥的就必须对小的怎么样怎么样,就陈牧成他妈那发起疯来的神经病样,换我是你,我也不上去没事找事,有多远躲多远,谁他妈爱给别人擦屁股啊,擦不干净还惹一身骚,沾点关系都嫌丢人。”
丢人吗?
杨乘泯没觉得。
他这时偏头看了一眼陈牧成,川流不息的马路那边,缕缕行行的人流间,他还蹲着那里,还是看不见脸,还是缩成一只没壳的蜗牛。
有小孩儿在家长的吩咐下溜过来,捡他踢开丢掉的烟,他也不曾动过。
杨乘泯看到这里,莫名分析起他有多高的个子,177,178,179,总之不低,轻而易举就能与杨乘泯视线平齐。然而眼下他小小的,低低的,缩得不及来捡烟的那个孩子高。
杨乘泯此刻的心境泛得很奇怪,就像那时他在陶南意家楼下,一回头看到树下的他。明明很渴望,明明很渴望他看见他,但还是在他看见他的时候躲起来。
和杨乘泯一样。
和那时候杨东离开前的杨乘泯一样,明明很渴望杨东看见他,但还是在杨东看见他的时候往墙角一躲,不愿意让杨东看见他。
那个画面让杨乘泯回忆起杨东离开后的那天晚上,高档小区的豪宅,上下两层,算上地下停车库三层,打开所有灯需要两分钟,全部走一遍需要十分钟,一楼到二楼的台阶有22个。
空荡荡的,大叫一声会回过来音,屋里冷得发抖,杨乘泯起了七次夜,反复确认门有没有锁好,反复确认只剩他一个人了。
所以杨乘泯不愿意,不愿意让陈牧成晚上一个人。
杨乘泯深知他大概是感同身受了,因为杨乘泯那个小房子和杨东的无法相提并论,陈牧成也不会有杨乘泯那样的处境。
那眼下呢,眼下杨乘泯没有任何感同身受的瞬间。为什么他还是忍不住想像那天晚上一样,不愿意让他一个人。
杨乘泯将车开过去,停在陈牧成身后,他下车,脚步走得不紧不慢,很稳地止于陈牧成面前,引得看完了整场热闹还没来得及走掉的人接二连三侧目。
丢人吗?
杨乘泯还是没觉得。
他不动,也不说话,就那么沉默地站着垂眼看陈牧成。
许久,陈牧成终于有意识到他面前有一个人,也可能他只是想看一看天色,因为杨乘泯注意到他探出脸的时候先望出的视线是远边。随后才往他身上看,从裤腿一路仰到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