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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眉间一凛,“请他进来。”
不一会,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步履沉稳,不疾不徐,这般从容的步伐,不像是一名暗探,倒像是身份矜贵之人。
赵疏警觉地望向门外,清癯的身子崩成一根弦,紧紧盯着门口。
来人却让他始料未及。
“谢公子?”
赵疏设想过数种可能,唯独没想到来人是谢泠舟。
故人重逢,恍若隔世,但他迅平静下来,“谢公子来此有何贵干?”
谢泠舟略微颔,没有直接回话,而是静静打量着琴室。
赵疏心中打鼓,不知他是否认出自己,他十六七岁前,因幼时缺衣短食,面色总是青黄,更没有现在生得高瘦。
但说不准,当年谢泠舟才十岁,就已心计过人,如今只会更缜密。
今日他来此用了暗探的暗号,大概是抓到了他的人,赵疏心中打鼓,谢泠舟到底查到了多少?他究竟是敌是友,对此案的态度又是如何?
但他既独自前来,想来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要么是试探,要么有所图谋。
而谢泠舟静静看了一会琴室,问赵疏:“阁下如何认得我?”
赵疏莞尔:“在下是长公主府的琴师,自然认得您。”
他有意往私事上引,欲让谢泠舟先行表态,但意外的是,谢泠舟却问起了别的事。
谢泠舟轻抚桌上的琴,淡声问:“崔寄梦,和你是什么关系?”
三个再寻常不过的字,辗转舌尖,竟让谢泠舟心口一阵绵软,他第一次对外人念出这个名字,有种怪异的感觉。
好像把和崔寄梦的关系,从见不得光的梦里,带了出来并宣之于口。
一个月前,三殿下觉还有一方人马在暗查此事,与这家斫琴馆有关,后来因线索不够便一直蛰伏,直到今日才查到些新的东西,他私下来此,本以为是江家别的旧人,但没想到是他。
巧的是,方才在琴馆前,他见到了崔寄梦,他们又都来自桂林郡,而她奏琴的习惯也似曾相识。
她与他,究竟有何渊源?
他们是何关系?
崔寄梦不过一闺阁少女,与他们所查之事无关,但见到赵疏时,谢泠舟先想知道的,竟是他们的关系。
可他没料到自己真的会问出。
赵疏知道崔寄梦是他表妹,又是未来弟妹,他关心也不奇怪,便道:“在下在桂林郡游历时,应崔老夫人所托,教崔姑娘学琴,仅有师徒之谊,并无别的。”
谢泠舟神色稍缓。
赵疏索性开门见山:“谢公子前来鄙处,不只是为崔姑娘吧?”
谢泠舟欲直说来意,余光见到桌案上的琴,他走了过去,伸手轻挑琴弦,琴音浑厚,打破室内寂静。
赵疏看到他忽地笑了,笑里有些释然的意味,谢泠舟抬眼,神色认真:“她既是你徒弟,那也算是我的徒孙。”
“公子您……认出我了?”
虽做足了被认出的准备,但真到了这一刻,赵疏却无法从容以对。
十五岁那会他尚是个身份卑贱的少年,而谢泠舟是谢氏长子,又是长公主之子,小小年纪就能奏广陵散,才名远扬。 他们本不会有交集,但赵疏想不到,偶然的一次,这位身份尊贵的小公子觉他在琴艺上极具天分,竟不顾二人身份上的云泥之别,问他想不想跟他学琴。
彼时谢泠舟年纪虽小,性情已十分淡漠,但教他学琴时耐心十足,只是他们的关系仅限于伯乐和马,教琴以外的时候,甚至连点头之交也算不上。
江家出事后,赵疏在外流亡,凭着琴技四处谋生,又过两年羽翼渐丰,他只身来到桂林郡,作为一名琴师游走权贵间。
教崔寄梦广陵散时,他琴艺还未纯熟,靠的还是谢泠舟所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