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第1页)
“把头抬起来。”
随着这声命令,季景澜衣袖里的手指扣紧了些,心紧了紧,不得不将头抬高,跟流鼻血要止住的姿势,她跪在那,卑微如奴,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可天下之大,大宇之外还有大西,南疆,还有海岛群巅,如果不是因为家人,她怎会来到这?
季景澜眼皮抖动着,做着一个少女该有的诚惶诚恐。
年轻的帝王眸中有光华遽盛,细细看去
来到这里的秀女们大多忐忑不安,手脚无措,再正常不过。片刻后,他对着她温和地说:“安西人杰地灵,人才济济,你兄长胸有丘壑,智敏好学,严于律己,想必家教好极。”
皇上微转首,眺向门口一处,笑容明朗:“所谓成家立业,江晏州,你今年多大?”
锦衣卫一等护卫江晏州走上两步:“臣有两月满二十。”
来了这么个插曲,以及这之后昭元帝显而易见的意图让季景澜胸口阵阵发紧发胀,有种难以名状的情绪来回拉锯。即将迈出牢笼的惶惑和那种命运戏人的讽刺让她身体发僵地跪在那,真要被赐婚了?对象是那男人?委实太过蹊跷,蹊跷的诡异!
不管怎么说,对付一人怎么也比面对深不可测的皇宫好些。出去后一切都可以从长计议。
在她这么想的时候,就听到那男人用他低沉又冷硬的声音回道:“自古成家立业是良训,臣却想立业后再成家,望皇上成全!”
江晏州面容生得极有棱角,全身上下都仿若罩着一层寒冰般冷傲孤绝,令人不敢生亲近之念。
掷地有声的话一出,大殿立马安静下来。
即将闪耀出的结果让一向思维活跃的季景澜正勾勒着一种将要开始的未来,它或许陌生,遥远,甚至可以艰难,但她相信她可以,总比让她当小妾强!那样的身份对她来说可耻,而这花开一样的希望一下子又变化了。
即便季景澜经历奇特,心智强健,此刻也被打击到了,一颗心就像是被海水浸泡,禁不住郁闷发咸,每一分每一秒对她来说都成了煎熬。她叮咛自己,别慌,别急,没什么
这一来一去的,大殿内很多人都有些惊诧,皇上明显有意要赐婚,虽说一个知县女儿的身份有些低,但到底是圣意,没想到江晏州会拒婚,这个人在大平当真是一个异类啊!
江晏州身材高大,身穿银灰色御前侍卫装,足登青黑色千底鞋,腰束同色腰带,面无表情地弯腰立在那,身体纹丝不动,长相不算英俊的他身上却因一种独特气势能瞬间吸引人的目光,如那饮过血的刀刃带着慑人心魂的锋利。
昭元帝半晌没说话,殿中气氛沉沉。
牢笼
秦胤微微垂着眼,一旁的王意潇能清晰感受心口在翻涌,她不由自主抿住唇,指尖收拢。余光中,她看到秦胤手指轻敲把手,一下一下,仿佛敲着她的心终于,昭元帝长眉微扬,微薄的唇缓缓的噙起一抹笑来。本就肤色白净,这一笑,便如春暖花开,让人移不开眼睛。他打破了沉默,语气平静地开口道:
“江侍卫有志气,朕佩服却不能苟同。然而,姻缘乃万物起始,皆大欢喜之事,朕又岂能独断独行、强迫为之?”
他缓缓话语陡然一转:“朕有些好奇你究竟要立业到何时才会成家?”
稍显严肃的质问让皇帝的俊脸瞬间高冷起来。
江晏州斩钉截铁的回道:“待微臣坐到江尚书之位时!”
如此大逆不道,狂放不羁的话若让江淮听到不知他作何感想?大殿内的女人们谁会关心这些?大多数只是过耳而已。
大宇皇帝却朗声大笑起来,他眉眼肆意,无限风流,笑罢方道:“这你需得回去问一问江尚书,看他是否同意。”
昭元帝神色间有些耐人寻味,目光在江晏州身上转了一圈,颔首:“朕拭目以待。”
一直跪在那的季景澜垂着的眼微一闪,眸光有瞬间的变幻莫测,她心中有些发怒,计划落空后的郁卒。无关这人是谁?可为何偏偏总是他江晏州
很快的,昭元帝的眸子转向季景澜,定定的看了眼,对她做出了安排:“季家有女,贤良淑德,入后宫封采女。”
皇上金口玉言,有出无回。
即便早做了思想准备,听到这个结果,季景澜仍觉一口浑浊之气憋在胸间,她用力攥紧手,把满腔情绪咽了下去,哆哆嗦嗦地磕头谢恩。
回到住所,相熟的秀女们纷纷前来祝贺。季景澜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她听着她们或真或假的羡慕和奉承,没一点心情去虚以委蛇。来来去去,她最终还是进了后宫这座牢笼。所谓打点托人一切都是徒劳无功、白费心机,如今看来选秀这事极有可能是昭元帝的一个政治布局,以便他掩人耳目,发动攻击、集中权力,许是他早有了安排,只是很明显,她入后宫这个决定出现了意外。话又说回来,秦胤想把她指给江晏州,难道就不了解江晏州为人?把一个县官外加榜眼家的姑娘配给一品大员家的公子,秦胤这看似不按常理出牌的目的是什么?
夕阳映得她有些睁不开眼。在没有任何人权可言,只有尊卑的后宫之地,她一个县官的女儿,身家性命低如虫蚁,她该怎么做?
季景澜缓缓低下头,即便心中再不甘,做人做事,必须面对现实。如今木已成舟,恼火也没用。世界本就不完美,世事当然存在异数。很多时候,陷入困局也未必是陷入死局。
雄鸡破晓,天色被抽掉昏暗之际,季景澜起床,她提前往脸上脖颈处涂抹了一些油膏,待宫女进来后,她由着被伺候穿上事先准备好的服饰,今天是她正式入宫之日,从此她会有一个新的称呼季采女。成为大宇皇帝的一名小老婆,多么令她憎恶的称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