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第1页)
沈才俊劳碌一年,累去了半条命,眼见着脾气越来越刻薄。
直到今日上头那位又狮子大开口,管他要钱,沈才俊黑着脸进了紫宸殿,半个时辰后,带出来一道亲笔手谕。
国库没钱,要想修宫殿,咱们来扒扒下面那些大户的皮吧。
有了陛下的手谕,沈明昭神清气爽地回了户部,让下面的主事官报告近期京城是否有在职官员举办大型宴会、集会,如果有的话,君甚富,请君出血。
于是,今日办及笄宴的宁府,万分光荣地,成为了第一个冤大头。
当然了,虽说是要钱,但沈明昭也不好直接大摇大摆就这么上门去砸人家女儿家及笄礼的场子,他想了个迂回的法子,随即拦截一个与会的同僚,截了人家的帖子再说。
然而,他出师不利,随手拦截的京兆尹录事崔宜,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蛋。
他磨破了嘴皮子,崔宜就是不肯让出请柬,不断推说与人有约,不好相悖。
沈明昭灵光一闪,问道:“莫不是佳人有约?”
崔宜是个脸皮薄的,听他这么说,立马就双腮绯红。
沈明昭:“……今日人多口杂,崔录事慎重。”
这个蠢小子到底是怎么当上官的,谁家女儿会得了失心疯,赶在这种人多口杂的大型集会上跟你私相授受啊?
崔宜并不真傻,之前只是好不容易碰上一个真心对他、真心倾慕于他的女子,一时间有些上头,如今被沈明昭点醒,有些回过神来了:“大人所言……有理。”
沈明昭目的达成,微笑,伸手:“还请崔录事支持公务。”
崔宜便将拜帖连带衣服通通换给了他。
当然了,衣服是硬塞的,崔录事还没完全死心,走前仍然在叮嘱他:“这身衣服是她送的,认出衣服就知道是我,若是她找上来,还请大人帮忙传话……”
沈明昭点头应了,出门转头就丢了那个信封。
真要传话用嘴就够了。
毁灭证据,方是明哲保身之道。
宁不羡生无可恋地坐在房中叹气。
宁恒暂时被沈明昭这位不速之客给牵绊住了,没空搭理她,但她现在计划当众破产,还得赶紧想后招。
沈明昭不是个好相与的,他要是死活不肯娶她,那该怎么办?
阿水见她实在心烦,于是便想讲玩笑话哄她开心:“二姑娘,我跟你说,那位沈大人啊,在朝中有个特别好笑的外号,你知道叫什么吗?”
宁不羡皮笑肉不笑地动了下嘴:“什么?”
“哈哈!他们说啊,这位沈大人一向只进不出,所以啊,管他叫沈貔貅!是不是很好笑!哈哈哈哈……咳,不好笑是吗?阿水也觉得不好笑。”
见宁不羡并没有被这个笑话逗笑的意思,阿水收了笑,苦着脸重新坐了回去。
“沈貔貅……”
宁不羡扯了扯嘴角,颇有些咬牙切齿,“呵,沈貔貅!”
将错就错
沈明昭自宁府共计敲诈成功白银五百余两,并宁恒为息事宁人忍痛割爱的一方名家宝砚,满载而归。
沈明昭走后,宁恒在堂上,坐立不安。
宁夫人领着梁嬷嬷,提来了一小盒清心降火的自制冰酪,一边用小盏舀出来,一边试探问:“郎君还在忧心?”
宁恒叹了口气:“今日这沈貔貅搞来圣上手谕,说圣上要修避暑宫殿,国库正值用钱,故而严抓京中奢靡行为。全京城不止我们一户铺张浪费,但我却是头一个被当靶子的,罚俸也就算了,只是影响太坏,少不得要被那些御史拉出来当典型,参上几本,杀鸡儆猴。”
宁恒此人心眼颇多,心思百转千回,万分复杂,此生唯在意两件事,一曰脸面,二曰仕途,当然两者其实可以合二为一,脸面即是仕途,没了脸面,保不齐就要被早早平迁离开尚书的位子,被强制去喝养老茶。
宁家不是什么百年勋贵世家,没得半点底蕴。宁恒能坐上吏部尚书,全赖于他有个在西北手握重兵的老丈人,故而愈发谨小慎微,生怕行差踏错,被人摘了顶上乌纱帽。
片刻后,他斟酌着向宁夫人开口:“听闻御史大夫魏大人家六郎尚未婚配,正好今日老三的及笄礼被大火所扰,不如就把老三……”
宁夫人截住了他的话头:“郎君糊涂,那魏六郎生母不过一介舞姬,母子二人在家中也无甚地位,而郎君官位尚比那魏大人高半级,何必自降身份,拿自家女儿去配一个舞姬之子呢?”
“可这及笄礼之事,总该对外有个说法。”
宁恒的面上显出了些许不耐之色,似乎觉得宁夫人不该驳回他,但又碍于老丈人,不好发作,“那此事,夫人觉得该如何?”
宁夫人的声调更柔了:“俗话说,结亲好过结仇。与其绕那么大弯子去找魏大人,不如就将不羡许给沈明昭,今日不羡失足落水,那沈郎君不顾自身安危跳下去救她,两人似乎是有私情,不如咱们就顺水推舟,成人之美?将来郎君做了那沈郎君的岳父,这天下难不成还有翁婿互斗的道理吗?”
她说完,宁恒陷入了长久的思索考量。
今日长廊莫名失火,虽说不再追究,但仔细想来得益最大的应该是老二。
无论那把火是不是老二放的,但她屡次在家中闹出乱子,显然不是个安分听话的。如今,送她去庄子上一事已然闹大到众人跟前,强送,必定要落个苛待家中庶女的话柄。
不如就依了夫人,将她送与沈明昭?
宁夫人在一旁看他神色,多年夫妻,同床共枕,衣裳早就隔不了肚皮,一眼过去,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