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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第2页)

无形无色的灵力悄无声息地驱散了原本也会波及到这里的秽气,在晕黄的灯光下,他们几乎同时起手

如风乍起。

在空无一物的空地里,刀光竟然能如此激烈、如此凌乱。明明没有敌人,这份杀气竟然能如此尖锐、如此纯粹。灯光的暖色调完全无法改变刀剑本身给人的感受,那微暖的黄色在几次翻转刀刃唯有刃口一点还能看出灯光的颜色,仿佛是将全部精华凝结在了上面,细窄如同一弯温柔的新月。

那些飞扬起来的宽袖、披风甚至衣角,早已因为过于迅猛与流畅的动作甩的啪啪作响,一如这独角戏般的舞刀,暗藏锋芒。但此时此刻,到底是被甩动还是被风吹起来的都无关紧要他们不是直面这份刀光的人,无从感觉那些杀意与敌意,但光是这些舞动的刃光,便足以令人目眩神迷。

……如此美丽的。

刀。

即便是德川茂茂也不由得为之一震。他知道刀剑男士并不只是在平白挥舞刀刃,但从他们的动作里,根本无从判断战况如何。但即使是有心想问,他的目光也难以从那些付丧神身上移开,原本只是情急之下找出来的借口,此时因为付丧神们的表现变成了真实,连紧绷下来忘却的呼吸,都不是因为感觉到了危险,而是沉浸在了那些绵延不绝的挥刀之下。

而秽气仍然庞大迷乱,点点黑雨还在持续。

二之丸的结界已经越黯淡。可想而知,即使在内的本丸结界会更加强劲,也不一定能够敌得过这种自毁般的袭击。久久未能进入目的地,数量庞大的妖魔已经失去了耐心,彼此身体间的缝隙渐渐模糊消失,最终融为一体。它的躯壳仍朝着四周不住延伸,仿佛变形虫一样要将这个巨大的罩子包裹在内,静静消化。尽管以它的体型,要扩大成城池大小也太过吃力,即便漆黑的身体几乎被拉成一张薄膜也尚显不够,不得不放弃一部分,但仍然有些许身体浮在付丧神和人类们的上空,朦朦胧胧地隔住了月色、让皎白的月光都罩上蒙蒙的灰。

地面与天空的距离实在太遥远了。

那些秽气的雨水还在淅淅沥沥,相比原本专注于结界部分,这一次更像是在覆盖范围内持续下着,雨滴也细如牛毛。它们因秽气而生,即使这些黑雨落入地面也能重新融合吸纳,只要能持续挑拨人类的情感、汲取负面部分就能反哺自身……不详的黑雨持续而落,比起落入人体的转瞬消失,滴落在付丧神们玉白的脸上时,如同墨痕滑落,更有种白璧微瑕的惊心动魄。

然而龟甲贞宗笑了起来。

墨痕在瞬息间蒸,只有秽气刺伤神明躯壳、留下一道浅浅的、鞭打似的红痕。作为经常做出不能细思的言的类型,他此刻的神情却完全不见兴奋,那种纯粹的、刀剑意义上的好斗铺满了他整个面容,高洁高雅的气质摇摇欲坠,连目光都落满了战意。

无尽的灵力还在从他身上、本体刀刃上散出来,将周围的秽气一扫而空。即使那些原本是追兵的守卫身上落下了秽气的雨滴,浑浊的深思也被冲刷得清明,简直像是另类的折磨、亦或是恶趣味。比起他来,次郎太刀的挥刀大开大合,连空气都在大太刀的刀刃下被搅弄狂乱,神社大太刀的灵力更是清澈冷冽,几乎每次挥舞都要在前方扫出一片空地,肆意又可靠打造出不被影响的桃源之地,连被原本专注于攻破结界的妖魔注意到也无畏无惧。

然而妖魔停滞了一会后,变形融化的身躯却仍然是选择朝着龟甲贞宗而来!

粉白衣的付丧神气息微乱,注视着庞大而畸形的、凹凸不平的触须朝着自己裹卷下来。灯光微闪,他的眼镜上的反光也跟着时有时无,偶尔露出眼睛的那几个瞬间,那双含情的灰色眼眸中的期待简直难以错认。他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手套与衣袖之间含蓄地露出一点纤细的腕骨,连本体刀刃都自如地向下一垂,刃尖虚虚点地。但因为他的气质仍然是如此从容高雅,衣衫也还是干净整齐,就好像完全不知危险到来

直至鼓出不少瘤状物的触须近在眼前,他才推了推眼镜,横起刀刃。

刀尖就如一道闪电般刁钻向前,快到让人难以反应!最前方的触须表面已经是正在蠕动的平滑切口,但还远远不够从横刀变为直刀,从切割变为直刺,龟甲贞宗简直像是逆流而上的行人,朝着触须的尽头不断逼近!平直沉稳、高雅美丽的刀刃刃口还结着那一道残月般的流光,却如野兽獠牙一般撕扯着向前,无数秽气从伤口的切面、从刃尖突破的地方铺天盖地地溢出来,浓浓黑烟几乎完全盖住了付丧神的身形!

被生生从中截成两半的触须抽痛般地微微颤抖,试图弥合伤口、直接化一为二,要死死把龟甲贞宗重新缠绕其中。粉色短的打刀付丧神恍若未觉,仍然不断向前,比起什么决心、信念,这种向前的势头简直……是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冰冷与疯狂。秽气不停地从他身边掠过,在神明与妖魔天然敌对的立场里,这些秽气就如同无数细小的刀刃一样从他身边穿过!

西装破碎,披风撕裂,领口大开。

龟甲贞宗抬手拂过自己额头的刘海,粉色的丝从他手掌的缝隙里探出,那双灰色的眼睛越显得危险好战。在淅淅沥沥的黑雨里,他的脖颈修长,上面缠绕的红绳鲜艳夺目,即使被秽气的触须团团包围,也如开在淤泥中的一点艳色。

明月当空。

妖魔早已沉沉伏下,身体边缘几乎贴近地面。次郎太刀狂乱地挥舞是在扫出安全区,龟甲贞宗的逆流而行是在吸引注意力。而在场三位付丧神,还剩下一位胁差少年原本只是在最初认真地挥刀清除秽气,此时却不知所踪的,白衣白肤的付丧神。

妖魔实在是太庞大了,如今的样子如同一滩烂泥也根本看不出头到底在哪。在这个几乎要将整个城池吞入口中的妖魔之上,蓦然浮现一点白色物吉贞宗如同一颗流星,从城墙上高高跃起落下。他身后明月皎洁,在背对光芒的情况下,他手中刀剑只有刃尖还闪着一点没有来的及归还的、从月色借来的微光

随即含着这点冷芒,重重插入妖魔的核心。

第84章在江户的第八十天

秽气四散,嵌入妖魔身上的无数面具噼里啪啦地掉下来。

被物吉贞宗刺入的核心还在不断扭动,试图重新分散开来。它的前身是无数个不同的妖魔,融合在一起之后这个庞大的变形虫身体也看不出哪里能算是要害,但或许是因为它们原本就在同一个人的控制下,因此融合后自然地将思维汇聚在一起,甚至还能聪明地避开攻击范围更广、更难对付的次郎太刀,选择露出疲态的龟甲贞宗。

这是乍看上去没有问题的选择。

不同的个体越多,意见就越不可能完全一致。不管幕后操纵者是人是鬼,如此众多的妖魔都不可能做到细致的操作,就和三郎带兵打仗时不可能精细到每个足轻攻击敌方哪个人一样。妖魔可以改变形状的身体有太多便利的属性了,单单挑中了龟甲贞宗,自然不可能是因为它能力只能对付龟甲贞宗它选中了龟甲贞宗作为那个最软的柿子想要先捏爆,所以在龟甲贞宗突然反击、刀刀狠绝的时候才会急忙应对,全部注意力都被粉打刀男士牵制。

以至于在物吉贞宗悄无声息登上城墙后,胁差少年能够在一团流动的黑色淤泥中,准确地捕捉到其中停留原地不断搏动的部分。

从细微之处窥见敌人的特性,然后创造弱点。

而在场的付丧神中,唯有物吉贞宗在黑夜中视野也不受影响甚至更进一步,而论起度和弹跳力,他也是唯一有可能登上城墙、近距离观察妖魔的人。

然后,将己方优势挥到最佳。

灵力毫不停歇地从胁差上迸而出,刃尖几乎突破妖魔嵌入泥土。即便妖魔挣扎着想要重新分裂,然而失了先手、它汇聚了之前所有妖魔意识的核心已经完全被付丧神的灵力笼罩。这灵力犹如利刃一样,从刺入的地方为中心,劈开、吞噬周围的一切。饶是秽气无措地四散喷溅,以一人之力抵抗这垂死挣扎的污秽洪流的付丧神仍然坚定地、死死地用本体刀刃咬住了妖魔的致命位置,即使衣服已经在冲击之下被刮破,肌肤上多出道道血痕,他也神情坚定,落在下方污秽的目光是如镜般的平静与微冷。

秽气散尽,所有面具在瞬间四分五裂。

确认了最大的敌人已经消灭剩余的零星几只完全不足以构成威胁,物吉贞宗才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他单薄的胸膛剧烈起伏,虽然外表像是纤细的美少年,但已经能看出身上肌肉流畅的弧线,已经是个拥有充足战斗力的战士了。现现在衣冠不整,物吉贞宗还有些不好意思朝着一众以为只是在看舞剑的普通人以及三郎笑了笑,甩了甩本体刀刃才重新站起。

相比之下龟甲贞宗……

如果说原本他衣衫整齐时还看起来相当端庄文雅的话,这么一次战斗下来,基本就是连这点形象都不剩了。挂在脖子上、交叉向下的红绳已经不是能让人联想到什么糟糕的东西,而是原本就是什么糟糕的东西既然都是“贞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