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第1页)
“当然,若是你刚刚之所言有任何偏颇或模糊之处,你此刻将事情讲明白,你又是苦主,本官有言在先,会恕你无罪;若是你对你之前所言没有异议,那么今日就退堂,择日再审。”
秦修文话音刚落,崔丽娘立马直挺挺地就跪倒在地,“咚”
地一声,膝盖骨和地砖相撞,听着声音就感觉到疼,但是崔丽娘仿佛没了知觉一般,只知道一边磕头一边认罪,像竹筒倒豆子般将事情原委讲了一遍,生怕慢了一点,最后一丝机会没抓住,自己可能就要一命呜呼了!
待她讲完,整个大堂内再次一静,别说原告被告两个牵扯其中的听得目瞪口呆,就连秦修文和堂下一干书吏衙役也都听得一愣一愣的。
这女人,真的很不简单!
秦修文知道期间事情曲折有隐情,但是真的没想到期间竟然如此曲折!
原来这崔丽娘本是青州府乐安县一富户人家的小妾,因为颇得男主人喜爱,偏又主母善妒,待得男主人外出会友之际,寻了个由头将其发卖出去。也是崔丽娘命好,被一个行脚客商看中,不仅花了银子买下了崔丽娘,还在她的温言软语下给她办了良籍,准备回乡后娶她做填房。
客商年纪已有三十七八,前头娶过一房,只是妻子难产早丧,留有一子,大儿子已经和崔丽娘差不多大,也已经娶妻生子。所以客商想的很清楚,娶她回去做填房动不了儿子的地位,若是有幸,再得一儿半女,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客商老家在湖广的荆州府,两人一路从青州南下,途经新乡时,正好遇到连日的大雨,被困在新乡县的客栈中,不得继续赶路。客商上了些年纪,又加上连日的赶路,耗费了心神,一时风寒入体,却又人生地不熟,不知道去何处寻医问药,短短不过几日,竟在客栈中病逝。
两人投宿客栈的时候,因为年纪相差过大,崔丽娘又称自己既然将会被明媒正娶,那么在没有过门之前,还是分开房间住,两人一路上只以父女相称。客商喜她自珍自重,倒是也没有反对。
如今客商一命呜呼,当时赶路的时候他所带的盘缠也不多,大部分存银都已经寄回了老家,崔丽娘几番思索,最后使了点银子向店小二打听了新乡县的诸多事情,尤其是新乡县有哪些富户,有哪些青年才俊,有何癖好之类的,都打听的一清二楚,然后才有了之后的“卖身葬父”
。
崔丽娘交代的很清楚,因为考虑到自己孤身一人去往千里之遥的荆州,很可能还没走到半路就被人害了,就算顺利到达荆州,老客商已死,她又尚未过门,客商家中儿子会应她进门?到时候免不了又是一场空!还不如靠着自己的一番姿色,找那爱慕女色、虚荣轻浮之辈靠上一靠,或得一二庇护。
当赵启鸣听到“找那爱慕女色、虚荣轻浮之辈靠上一靠,或得一二庇护。”
时,简直就是怒不可遏,直接上前,狠狠打了崔丽娘一巴掌,直接把崔丽娘秀丽白皙的脸上打出五指红痕:“贱妇!□□!亏我还怜悯与你!真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秦修文一个眼色给左右衙役,被人制住了。
“放肆!”
秦修文冷声怒斥,倒是让赵启鸣理智归笼了,虽然不再有其他过激的动作,但是依旧满脸涨的通红,双眼亦是通红,显然是气狠了。
赵启鸣一开始的时候,当然是得意于崔丽娘的识相,但是那是建立在自己的绝对自信和做男人的掌控感上的。想他赵启鸣在这新乡一带,要相貌有相貌、要才识有才识,要家势有家势,他只以为崔丽娘是折服于自身,或者是屈服于赵家的权势,不敢得罪,哪里知道这从头到尾,崔丽娘就是将他当猴耍!
尤其是听到崔丽娘口中所说,打听到自己是一个喜欢挑弄良家女子、最是好那强取豪夺一口的人物,所以才想到了卖身葬父、扮作柔弱但是又贞烈的模样,好引他上钩时,更是气的差点生生吐出一口血来!
这简直就是把他的面子里子全部扒出来狠狠踩在地上还不够,甚至还要当街唾上一口,简直是屈辱至极!
这公开处刑的,让一干大老爷们看赵启鸣的神色都不对了。就连本来对赵启鸣深恶痛绝的王义流听完,除了懊恼自己居然也变成了崔丽娘激发赵启鸣“强取豪夺”
之心的一环外,同时也是心有戚戚——有心做好事,结果碰到的却是这样一对互相拉扯、“情投意合”
的男女……
无语问苍天,自己究竟是造了哪门子的孽……
两个大男人为了一个弱女子闹到对簿公堂也就算了,居然两人都是她手里的玩物一般,任她捏扁搓圆,内心真的是直骂娘!
甚至于,崔丽娘都盘算好了,待此案了结之后,赵启鸣必然对她心怀愧疚和感激,不说别的,一个良妾是板上钉钉,到时候入了赵府后院,她自然有的是手段笼络住赵启鸣——毕竟现如今就已把他玩的团团转了不是么?
其实说到底是此时的男子太过轻视女子的缘故,如果换了一个县官,也不一定能看出其中的端倪,一个是崔丽娘的表象很有迷惑性,另外一个则是没有人会相信一个弱女子会有如此心计,不仅仅将两位秀才玩弄于鼓掌,还敢当堂作伪证,面对知县大人也敢屡次撒谎,还一开始表现的颇为镇定。
只是秦修文来自于四百多年后,那时候的女子在各个领域都大放光彩,有心计、有能力、有谋略者不知凡几,从一开始,秦修文就没有小觑过崔丽娘,从来是将她放在和男人同一位置去观察审视的,同时也因为证人过少,便旁敲侧击一番,再利用一些言语技巧,逼得她不得不说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