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第2页)
杜阿姨又说:“你应该知道,她虽然这辈子没成家,但以前也是爱过人的,不过那男的不是人骗了她。你们可能都觉得她不再成家是因为被那个人伤透了心,对爱情失望透顶,其实我知道,她不过是觉得把所有精力用在自己身上才更好。”
姑姑是服装设计师,算不上顶尖,但也有自己的品牌,吃穿不愁。
跟那男人谈恋爱的时候姑姑研究生刚刚毕业,年纪不大,心思单纯,刚毕业的学生有什么事业可言?杜阿姨跟裴砚说,其实后来你姑姑的工作室开起来,赚了钱之后那男的回来找过她,说自己离婚了,还是很想她,希望得到她的原谅可以重新在一起。
姑姑当然没有原谅他,杜阿姨说姑姑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吩咐助理请他出去。
姑姑的遗体就在面前,脸上蒙着一层白布,裴砚突然觉得自己对姑姑的了解真是太少了。他知道姑姑拿自己当亲生儿子,可他有自己的父母,有自己的爱人,也有自己的工作生活,小时候天天粘着姑姑,长大之后见到姑姑的机会少了太多。
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她也害怕孤单过吗?她没有爱人没有孩子,年老之后觉得孤独又要把这份孤独说给谁听呢?于是裴砚看向应叙,想起来姑姑刚刚知道自己结婚时的样子。他和应叙结婚之前没有恋爱的环节,虽然是父母介绍认识,可结婚这件事父母都觉得惊讶,遑论姑姑。
姑姑那天很严肃地将裴砚叫到自己身边,问他和应叙是怎么认识的。裴砚只能实话实说,说是父母介绍认识的,又问两人谈了多久,裴砚就不得不撒谎了,含含糊糊说几个月吧。又要问应叙对他好吗,这怎么回答?两个人根本没相处过,撒了一个谎就得用更多的谎去圆,胡编乱造了一通,把应叙说成了世界上最好的男人。
后来姑姑和应叙也见过几次,应叙礼数周到,为人处世都很成熟,姑姑自然满意。可如今裴砚回忆起来,却总觉得姑姑是有些落寞的,他有了自己的生活,能用来陪姑姑的时间只会更少。那些难以言说的孤独和难过,她以后也不能再跟裴砚说了。
从葬礼回来是周一的晚上,裴砚精疲力尽,连洗澡的力气都没有。用尽最后的力气换了鞋,外套也没有脱,整个人陷进了沙里,胃里饿得抽痛,他今天一整天的时间不是没空吃饭,只是实在没有胃口,更多的时间都在看着灵堂上姑姑的照片呆。
他也很想感谢应叙,应叙这几天把工作全部都推掉陪在自己身边,这是很难得的心意,可真是抽不出来一点力气,在沙上眼皮打架。这几天他几乎都没睡过觉,每晚两三个小时,全是噩梦。
应叙脱了外套,进浴室去放了热水,又出来蹲在沙旁:“裴老师,泡个澡再休息行吗,这几天太累了,泡个澡能睡好。”
裴砚摇头:“我太累了。”
应叙:“你不用动,我们一起,我帮你洗。”
裴砚想笑,只哼出来个轻微的气音:“这么体贴吗?应总。”
然后被应叙横抱起来,抱进浴室。
整个人泡进热水里确实放松了不少,裴砚枕在应叙胸口,半天才开口:“应叙,谢谢。其实不用这么紧张我,我休息一晚上就好了,倒是你这两天耽搁了太多工作,没关系吗?”
模糊低沉的声音从头顶响起来:“没关系,工作我在哪里都可以处理,但你不在我身边我不放心。”
裴砚又说:“其实我不是想说谢,我想跟你道歉。”
应叙:“为什么?”
裴砚睁开眼睛,浴室里蒸气缭绕,热气腾腾,他靠在应叙身上,看不见应叙的表情,却仍然觉得心安。这几天家里的事情其实跟应叙完全无关,姑姑不算近亲属,应叙没理由一定要到场的,他那么忙,不来裴砚也不会怪他,谁都会理解。可他不但到场了,这几天晚上也都没有睡觉,晚上通宵处理工作,白天陪在裴砚身边,帮裴砚做事。
他们好像只恋爱了几天而已,裴砚心里愧疚,他这几天总在反思,对谁都要愧疚一下。两人恋爱至今,是应叙先提出在一起试试,是应叙带他出去约会,是应叙总是关心自己,也是应叙今天推掉工作陪在自己身边。他还什么都没给应叙,应叙就已经给他太多了,裴砚心里失落,觉得确实是自己依赖应叙更多,而他好像没有什么地方值得应叙依赖。
裴砚低声:“那天你问我,我撒谎了,说跟张博一起出去。”
应叙回答:“我知道你不想说,没关系。”
裴砚轻笑,半开玩笑的语气:“其实那时候我都做好你跟我生气的准备了,换谁谁不生气啊?问了也不说,明明看起来就很不对劲,非要撒谎说没事。我还在想,你要是生气了怎么办,现在我真的没有精力跟你解释也没有精力哄你,可是又不想让你自己一个人生气。所以你生气了吗?”
应叙说:“没有,你不想说的话我就再问一遍,还是不说的话……”
裴砚问:“怎么办?”
应叙半天回答:“不知道,总之不会生气,裴老师,我没有那么喜欢生气,有问题就解决,总有解决问题的方法,生气是没有意义的。不说也有不说的理由。你不想说,我为什么要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