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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难得有情郎(第1页)

胡珊儿见陇元镇愣在原地,还以为他生气了,眼中闪过为数不多的慌张,赶紧以叉手致歉遮掩过去:

“你看看我都糊涂了,我跟郎君说这些作甚,只能话赶话提到诏令,你我本不是一路人,又何谈婚配。”

看来,这胡女对改籍从良颇为看重,想来早已对胡姬楼的风月假情厌烦了。

陇元镇仔细想着诏令的颁布时间,正好是前年冬月蜡祭之前,难不成,程少游的死跟贬胡令也有关!

胡珊儿不像是会功夫,那就代表杀陆少游的人跟她是分工合作,她与那些杀手想必是认识的,虽然不知道她杀陆少游的目的,也算在胡珊儿这里捅开了口子,先把面孔混熟再说。

说不定,徐徐图之,他所了解的情况反而会变多!

这胡珊儿为免他继续怀疑,坐进陇元镇怀里,怎一个风情旖旎了得。

美人入怀,陇羡林岂能坐怀不乱,只是他有要事在身,声色反而会坏了大事,赶紧推开胡珊儿:

“今日郎君乏了,睡吧,等来日再来看你。”

“哎~”

胡珊儿还没来得及挽留,陇元镇已经别过脑袋,呼吸匀称、酣睡而去!

……

熄灭灯油、夜深人静。

胡珊儿见陇元镇睡得呼哧气喘,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借着月光看向身旁的郎君,他的面貌比寻常男人俊朗多了,虽然言语轻佻,对她却还算规规矩矩,哪怕如此挑逗他,都未有不轨之举。

而且并未像其他人那样对她看轻呵骂,大端人素来以天朝上国自居,他看向自己的目光赤诚平淡,并没有鄙夷之色,可见他为人尚可。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让这郎君替自己赎了身,好远离这风月白骨窟。

可转念一想,若他真如自己所想,又怎么会来金玉胡姬楼这种地方。

姐妹们在风月窟里寻良人,本就是大海捞针、水中望月,一旦有些许差错,难免要伤情失望。

汉地女子尚且把握不住良人,他们这些外族又岂能觅得情郎,仔细想来,她想要这郎君为她赎身的想法,竟是痴心妄想之举。

失去钱财还好说,若继续卖笑,尚且能挣下不少家当,可若是冷了心肠,恐怕一刻也活不成了。

如此一想,胡珊儿满怀柔情的眼眸迅速清冷,好似行将熄灭的炭火,渐渐湮灭进黑暗,她把手指放在陇元镇鼻子前,确定他呼吸匀称,掀开被褥走下地毯。

待她走后,陇元镇恢复气息支起胳膊,堂舍里点起蜡烛,昏黄火光照得寝帷如金纱般荡漾起来,胡珊儿的曼妙身姿来到东墙下,锁头脆响后,从矮柜中拿出一个奇怪物事。

长及半臂、宽如手掌、端头翘起短翅、底座宽大如台,前面还有四脚炉鼎燃起线香,这东西不是灵位,又是什么!

陇元镇饶有兴趣看向屏风外,能让这女子黑夜里祭奠的人,到底是谁。

正思索时,只见胡珊儿呢喃出声:

“丽斯姐,你自裁前曾多次叫我寻得良人脱贱籍,可我觉得郎情妾意美好却无法把握,有你的前车之鉴,我怕所托非人,若再来一次,我也没了活着的心气,你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我早日积攒钱财,好脱离这苦难地,到时我一定带你的骨灰回到西域。”

这话,陇元镇听得眉头横跳,原以为这胡珊儿油盐不进,却没想到也是个性情中人,与酒客虚与委蛇竟是为了积攒银钱逃脱。

更重要的,是他察觉到胡珊儿跟这个叫胡丽斯的胡女走得很近,否则不会在她死后还为她立下灵位、夜晚飨祭!

待烛火熄灭,陇元镇不动声色睡下,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翌日清早,陇元镇装作吐酒,引得胡珊儿好一通忙活,趁着她带女婢去烧水拿手巾,陇元镇走到她昨晚祭拜之处,那蕃莲骆驼锁扣住之物,正是昨晚的矮柜。

古代的锁头难不倒他,陇元镇从内堂的妆奁上抽出细簪子,用力往锁眼一捯饬,咔哒一声打开锁头。

推开抽屉,里面竖放着一只黑漆牌位!

牌位的尺寸大多如此,莲花边纹带金漆,也翻不出什么花样儿,他更好奇牌位里的人是谁。

圣徒胡丽斯之灵位、姊妹胡珊儿敬立、供于波斯胡寺。

这些信息虽然不详实,却足够陇元镇调查真相,他把物品恢复原样,依旧躺在榻上佯装酒吐,等远离金玉楼见了尉迟骏,这才恢复正常。

……

“怎么样?与这胡女共待一宿,可探听到什么消息,可千万别说只顾着逍遥,把差事给忘了。”

西市酒楼之上,尉迟骏喝着粥水,丝毫不掩饰言语中的揶揄之味,再加上陇元镇用的是他的银钱,就更添了一丝心疼。

陇元镇伸着拦腰,眼神困得不得了:“尉迟大人,你可以侮辱我的人格,但你绝对不能侮辱我的查案经验,既然是去套近乎,怎么能醉倒于温柔乡,我压根就没碰她。”

“昨夜是颇为靡费,不过线索倒是查到了,近距离观察胡珊儿,我了解到的东西可比你莽撞去拿人要真实。”

语毕,陇元镇拿出一支筷子,沾着黑陶碗里的茶水,分点列表,将了解到的胡珊儿的情况全部列举出来。

【其一,胡珊儿并非长安人士,按照她自己的话说,她来自河西走廊附近的鄯善国,父母在战争中已经亡故,只和弟弟相依为命,为了让弟弟活下去,她把自己卖给商人换了二十个银币,送他弟弟前往敦煌郡学习佛窟画艺,之后跟着商队在半年前从鄯善国来到长安。】

【其二,她来长安后并未被转卖,而是直接被送进金玉胡姬楼,一开始她来胡姬楼只想充作乐户舞姬,至于更进一步的陪侍,那基本上不愿意,因而在半年的时间里,多次出言不逊、打骂酒客,好叫酒客散了兴致,不再勉强她。】

【其三,她的转变在冬月前后,转变的原因是看到其他酒女的悲惨命运,如果继续与东家对抗,有没有好果子吃都不一定,她的身契、籍册、过所全都在东家手里,就是想逃也会被抓回来,不如认命多赚钱,说不定以后赚钱多了,以抛却积攒的财物为引子,叫东家放了身契、籍册、过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