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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確實累。」許南珩說。
他挺喜歡聽方識攸說自己的事兒,他也意識到他比自己想像的還要對方識攸更好奇。
「所以你和顧老師在同一個醫院。」
「嗯。」方識攸輕笑了下,「這個真的也是巧合,我爸很忙,我也忙,我倆平時幾乎沒時間交流,在醫院都穿白大褂碰上的時候,他很意外地盯著我看了好幾秒。」
許南珩設想了一下那個畫面,噗呲笑了。
「所以你們關係其實還可以?」
「是,因為實在是太忙了,打不上什麼交道。」方識攸咳嗽一聲清了下嗓子,「我小時候他就忙,偶爾抽空輔導我做作業,不過他有時候會昏頭,我初二的時候他給我講了一下午高等代數,然後口不擇言地說哎呀確實高中就講這個太早了點。」
「噗。」許南珩憋了一下,失敗了,還是笑出來了。
方識攸也跟著笑。
顧昌澤顧老師,年輕時經歷喪妻,大喜大悲。他抱著尚在襁褓中的方識攸,度過了一段很灰暗的時間。
二十九年,顧昌澤沒有再娶,也沒有戀情,他用大量的工作麻痹自己。他給到方識攸的,是幾乎全部的財富、人脈以及學識。
他們父子沒什麼隔閡,也沒有忌諱些什麼。方識攸生日的時候,顧老師會笨手笨腳地煮一碗有點難吃的面給他,家裡有母親的遺照,顧老師也會跟他講講方旻淑年輕時候的事情。
「總之,沒什麼狗血故事,也沒有尋死覓活天崩地裂的往事。」方識攸抬起手,摸了摸自己枕著的,折起來的哆啦a夢毛毯,「我就是個普通人。」
「你呢?」方識攸問他,「大g車主。」
方識攸這麼問,就是直白地想知道許南珩的一切。
許南珩說:「呃,我和家裡挺融洽的,並且……咳,並且許老師家住東城四合院。」
「嗬。」方識攸佯裝驚喜,「小許少爺怎麼來這地兒受罪了?」
「支教唄。」許南珩揚著語調,「奉獻自己。」
「那許老師怎麼一個人開車來?」
「唉,那不是……」許南珩話鋒一轉,「那不是為了在1o9國道營救你嘛方大夫。」
「哎喲。」方識攸笑起來,「別介,你可別。」
確實這話說的有點虛假得過頭了,許南珩說完自己跟著樂,縣城小公寓裡的木板床被倆同頻笑的成年男人震顫出了同步的「嘎吱」聲。
這就有點……
好的笑聲停了。
不知道誰咳嗽了一下,氣氛又詭異起來。所以兩個人蓋一條被子的時候就要睡覺,多喝熱水少熬夜,這話還能假?
「啊。」許南珩終於找到打破這份尷尬的辦法。
接下來他簡單地給方識攸講了一遍北京本校支教時候的事兒,他說得很輕鬆,因為走出了那個境況後這就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兒。
他以為方識攸會安慰自己『別放在心上』之類的話。
然而方識攸聽完,很認真地說:「你不需要讓別人滿意,你本身是一個非常好的人,你善良、懂得平衡、有禮貌、溫和,你願意接受現狀,有妥協的勇氣,並且在妥協的狹縫裡抗爭,無論你是住在東城區的四合院還是住在胡同里的水簾洞,許老師,你都是……很好的人……」
方識攸這兩天沒怎麼睡覺,應該說這幾天都沒能睡到一個完整的覺。
他最後強撐著把這句話說完整,轉眼便沉沉睡了下去,他太困了,也太累了。和許南珩介紹完自己的情況後,他像是交了論文一樣安心且泰然,他這個人很簡單,家庭也簡單,接著就再也撐不住困意。
許南珩則抬起手,按在自己胸口,企圖用這種方法來讓心臟別咚咚跳得這麼猛烈——即便旁邊躺著個心胸外科的大夫也不成啊,仗勢亂來嗎。
第3o章
許南珩眼下暗青,臉色蒼白。
方識攸第三次問他,需不需要停車下去走一走,有沒有暈車。
許南珩也是第三次回答他:「我沒事。」
方識攸這一覺是睡好了,睡得可踏實。八個多小時的睡眠,沒做夢,在鬧鐘響起的前半分鐘醒來,神采奕奕。
許南珩這一覺,不如不睡。隔一會兒就醒,都是被自己嚇醒,因為他頻頻做夢,夢裡他鑽進方識攸懷裡,抱著方識攸的腰,臉埋在方識攸胸口——
那個『能滿足咱高原狼營養需求』的胸肌里。
以至於今天在車裡,整個人處於一種搖搖欲墜的狀態。縣城去市區的路平穩了很多,是重修過的省道,不過平穩也只是相較山路。省道來來往往的大貨車,還有載的,路不可避免的被壓得扭曲。
許南珩隨著車廂晃動而無力地搖著,終於嘭地一聲,腦袋撞上車窗了。
「嘶。」
「唉……」方識攸找了個地兒開下省道,停車,下車。許南珩也跟著下車,方識攸去省道邊的小賣部里買了瓶冰水,說:「你過來。」
不問也知道,方大夫要給他敷一敷。於是灰撲撲的省道邊,福特猛禽皮卡前邊,許南珩呆呆地靠在車身,方大夫幫他舉著冰水,水瓶外面蒙了張濕巾,正在敷他撞的那塊兒。
「我可以自己來的。」許南珩說。
方識攸無奈:「還是我來吧。」
方大夫手很穩,這條省道在雪山下,平時頗受自駕者青睞,天氣好的時候日照金山,天氣不好的時候……就像今天,只有工程車和大掛車來去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