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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姥爺早上六點半買完菜回來,他剛好六點半繼續騎出門去學校。一輛電驢服務爺孫倆,像極了那大宅院裡干一輩子的老管家。
可偏偏在支教考核通過後,被一同事發現——
原來許老師三代同堂,不是他們想像的老人父母擠在一間老破小,那他媽是個四合院。進而又扒拉出他家裡不簡單的背景,這家從姥爺那輩就富貴到如今。
於是在許南珩剛剛通過考核後的,曖昧的時間點,學校里流言四起。啊,京城貴公子啊,那區區支教考核,他肯定要通過的啦。把大少爺派去個山清水秀的支教崗,出去一年鍍個金,一年後風風光光地回來,給履歷添上一筆,多好。
從北京到這兒,一路上許南珩煩得腦袋冒煙。
他感覺給自己天靈蓋戳個洞,就是這車的另一個排氣管。好想掉頭回去把那幾個陰陽怪氣的老師挨個揪著衣領揍一遍。
想想而已。
幾個同期實習的老師半開玩笑地怪他不實誠,帶他的師父寬慰他,北京這地兒,在大街上拿磚頭往人堆里扔,十個里能砸中起碼仨大少爺,讓他別放在心上。
許南珩只能苦笑,他倒不是想瞞著,只是想低調點,大家相安無事地當同事,自己做好自己的工作。
國道1o9京拉公路上有很多大貨車,這些司機熟門熟路,摁著喇叭轟地從他旁邊過去。
開了兩個半小時後,他下車抽菸。
凌晨十二點半,國道邊還殘留著幾個小攤販,拖拉機里上掛著燈泡,賣飲料零食。許南珩走過去問有沒有火機,藏族大哥搖搖頭,用漢語說:「你要是白天來,一定能買到,白天這裡人多。」
許南珩點頭嗯了聲。他在大哥這兒買了瓶可樂和紅牛。
他咬著沒點的煙走回車邊,實在太煩了,煩得要去踹輪胎的時候——
「噠。」
男人擦開砂輪,火苗跳出來,湊到他煙尾。
橙黃色的火苗一扭一扭,在這黑灰色的天地間成為唯一的亮色。
許南珩發現霧不知什麼時候散了,也可能是他已經開出了霧區,這裡距離拉薩還有8oo公里。
高海拔地區澄淨的大氣讓夜空格外清晰。晚星下,許南珩看見了連月來,唯一一張讓他順眼的臉。
他咬著煙,看著這男人的眼睛,將煙尾焚入火苗。
煙點上了,他深吸一口後,平靜了很多。
許南珩夾下煙,等著對方先開口。
國道邊不停有車轟著油門疾馳而過,帶起的風掀著許南珩的外套和發梢。
「你去拉薩嗎?能不能把我捎上,我車壞這兒了。」男人蓋上防風火機,指了指國道邊。一個不起眼的汽車維修店,店外面停一輛皮卡。
男人又掏出兩個證件,遞給他:「身份證沒帶,這是我的駕駛證行駛證。」
許南珩重咬上煙,沒低頭,垂著眼打開他證件。
方識攸。
生死攸關的攸。
他行駛證上的車牌號和許南珩一樣是北京牌照,許南珩抬眼看看他,問:「北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