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第1页)
那两人对视一眼,放下棍子,转而拿起桌上的一节铁链,从傅锦时脖颈前绕过,随后用力后拉,傅锦时被迫仰起头,喉间瞬间弥散开了血腥气,但她眼睛仍旧看着齐鹰。
齐鹰拿着卷起的鞭子抵住傅锦时的下巴,“诏狱曾经也有你这样的硬骨头,但最后无一不是坦诚。”
“你说实话,也免再遭罪。”
傅锦时道:“句句属实!”
“证据确凿你还狡辩!”
“是你们蓄意污蔑!”
“十万大军全部死在了留云滩,却唯独不见你傅家人!他们若不是去了天楚还能去哪?!”
“他们死在了留云滩!”
“留云滩只有十万大军!”
齐鹰寒声道:“永州将士死不瞑目,永州四座城的百姓因你傅家被屠,你父兄姐姐却去了天楚享荣华富贵,还独独留了你来承担这一切后果,傅锦时,他们抛弃了大瞿百姓!也抛弃了你!”
“你去天楚寻过吗!你去天楚寻得到他们吗!”
傅锦时咬牙对抗颈间的窒息,她嘶哑着声音吼出声,额角与颈间青筋暴起,“父亲与大哥万箭穿心!三哥失血而亡!是我亲眼所见!他们分明全部战死!”
见她如此冥顽不灵,齐鹰心中越发烦躁,主子命他无论如何要拿到傅锦时的口供,可此人骨头当真硬极了。
“你傅家贪污又叛国,合该千刀万剐!”
齐鹰手上用力,傅锦时的眼前阵阵发黑,身体仿佛被扔进了极深的河中,湍急的水让她喘息不上,如同溺水者,耳边“嗡嗡”
作响,身体与意识无比沉重,可是她的眼睛却死死盯着齐鹰不退让。
齐鹰看着傅锦时的眼睛,他从里面看到了滔天的疯与恨,他忍不住想,若是傅锦时能从这诏狱中活着出去,那些作践将军府的人必然死无葬身之地,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刑讯逼供的他。
“大人。”
不只是齐鹰看见了傅锦时的恨,身后的两名锦衣卫同样看到了,他们这样的人,对恶意尤为敏锐。
齐鹰注视着傅锦时,眼中杀意逐渐弥漫,片刻后他对着傅锦时身后的两名锦衣卫点了点头。
北镇抚司这样的地方,死个把人是很正常的事情,追究起来,便是一句扛不住酷刑自我了断也就了了,至于口供,人都死了,画押还不是由着他们写,由着他们摁。
傅锦时感受到他们想要杀她,只来得及艰难地给暗处的阿简打了个不要动的手势,便陡然感受到喉间比先前还要猛烈数倍的疼。
慢慢地,她鼻息间的呼吸越发粗重滞涩,耳中嗡鸣作响,她的双手下意识地不断挣扎。
恍然间,她的眼前浮现出留云滩上的尸野满地,看到了邺城死不瞑目的满城百姓……
“啊——”
她嘶吼着,声中泣着血,拼尽全力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去扯动镣铐,已经松动的铁钉再也承受不住,终于掉落。
身后行刑之人猝不及防间被扯动,在这转瞬之间,傅锦时抓住手腕上的镣铐猛然朝后扫过去。
那人下意识去躲,手中霎时松了力气,傅锦时抓住时机,脱身的同时接住了颈间掉落的铁链,在另一人反应过来之前绕过刑架缠在了他的身上并反手抽出了他腰间的绣春刀,在他喉间划过,喷涌而出的血溅了傅锦时半边脸,可见她那一刀的狠劲。
杀一人后,傅锦时并未停手,她撑不了太久,但在溃败前,她必须杀了剩下的人,而杀人最快的法子便是不惧受伤不惧死亡。于是她对战齐鹰与另一名锦衣卫时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
可她脚上镣铐连在一起的锁链对她的限制太大了,最终只能拼着腿上挨一刀的后果将手中的绣春刀捅进了另一名锦衣卫的后心处,却再没有办法抵挡齐鹰的攻击。
她半跪在地上,肩膀生生受了一刀,齐鹰还在用力,傅锦时抬手借助腕间的镣铐抵在刀刃上对抗。
她此刻已是强弩之弓,呼吸都是沉重炽热的,继续这样耗下去,阿简定然要出来了,届时她们只能走最难的那条路,可她还想搏一搏。
就在她咬牙想要借废了一只手来反击时,身后传来一道漫不经心的声音。
她听见那人说:“沉七,杀了。”
傅锦时以为此人也是来杀自己的,却没想到那人直冲齐鹰而去,齐鹰不得不撤刀抵挡。
肩上的压力骤然减去,傅锦时没了依靠的东西,有些脱力的靠在身后的台阶上,喘着粗气咳嗽起来。
刚才的打斗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此刻的呼吸与咳嗽都是长长的疲惫的,如同破败的拉风箱,胸腔与鼻息间像是呛水般灼痛,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
“给她药。”
依旧是那道漫不经心的声音。
傅锦时抬头去看下令的人,冷汗浸过眉梢的伤口落入眼中,她的眼前一片血雾迷蒙,然而在这其中,她看到一抹白。
她略微眨眼,血雾褪去,视线逐渐清晰。
眼前的人身披白色鹤氅,玉冠束发,长眉如剑锋,一双眸子清冷明锐,如同祁燕山顶终年不化的积雪,纤尘不染。
傅锦时认出了他,此人乃是太子褚暄停。
她看向褚暄停的同时褚暄停也在看她。
两人目光对上,谁都没有退。
还是褚暄停身旁的另一人过来喂药,傅锦时才移开目光。
秦颂锡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药递给傅锦时,傅锦时接过,在入嘴时微微一顿,却还是选择吞下。
她自小跟随母亲学医,见过许多药,手中这一粒她一闻便认出是诏狱中的“幻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