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第1页)
阿三将烙铁扣在傅锦时的心口,傅锦时双手猛地攥紧,发出惨叫,唇色一下子惨白的可怕。
片刻后,阿三将烙铁拿开,浸入冷水中,冷眼看着傅锦时虚弱地喘气。
“你父兄皆不是贪功冒进之人,为何偏偏这一次追至留云滩?鹰卫是你傅家私兵,你父兄迎战多会带三万,留守永州一万,为何这次只带一万,反而留守三万?”
“我不知道。”
“因为他早就谋划着背叛大瞿,表面是与睢陵将军合谋全歼天楚骑兵,实际是与天楚坑杀十万大军。”
阿三说。
傅锦时死死忍着疼,哑着声音近乎本能的重复,“不是这样的。”
“鹰卫是你傅家精锐,带一万精锐去追天楚残兵如何会败?!若不是早与天楚合谋埋伏在留云滩,一万精锐何至于被几千残兵全杀,睢陵将军带永州九万守备军前去支援时,又为何会再有十万天楚骑兵精锐出现?”
“那是刑部和锦衣卫该去查的!”
“嘴硬。”
阿三冷漠说完便后撤一步,身后的酷吏上前解开了绑在傅锦时手腕脚腕的铁链,换上了另外一种特制的锁链——在手腕和脚腕的一圈处带有细小却尖锐的断刺。
这是为诏狱十八道酷刑特意准备的“锁”
,犯人的每一个动作都会让手腕脚腕在上面的断刺刮过,那些没有经过打磨的棱角会一次一次的划破血肉,慢慢“侵蚀”
废掉双手双脚。
阿三将鞭子抽向盐水,复又甩到傅锦时身上,傅锦时双手猛地握紧,手腕瞬间渗出鲜血,却未再出一声。
邺城大火烧起来时,她就在草垛之中。闻着涌入鼻腔之中的烧焦味道,脑海中邺城百姓笑着请她回家吃饭的脸与被长穿的痛苦神情交织出现……
先前还活生生的人如今皆已被火舌吞没,隐约中她还听到了痛苦哀嚎。
她的心中涌上前所未有的恨。
这些恨让她不受控制的去想父兄,去想阿姐,也让她无数次想要冲出去杀死那些天楚士兵,可非鸣的尸体时刻在提醒她,她的命是非鸣拿命换的,她不能冲动。
后来为了抑制濒临失控的情绪,她死死咬了住自己的胳膊,血腥气弥漫在嘴中,她浑不在意。
直到阿简找到她。
她告诉阿简,她要杀了他们,她要报仇。
她要找到留云滩战败的真相,要查清楚为何邺城七日等不来援兵。她不信父兄会轻易战死,更不信天楚真的能将屠城消息完全封锁住。
她要去查清楚究竟发生何事,于是她没走,任由陆家人将自己带走,她本以为陆琪会查兵败一事,会查邺城城破一事,却不想那些人竟然问她傅家为何叛国。
她不是傻子,短暂的错愕之后便很快反应过来有人陷害傅家。但她还抱着微弱的希望,所以在永州受审时,她一遍一遍的重复这些话,希望有人能还傅家清白,可无论她怎样辩驳都是徒劳,铺天盖地的无力感近乎压垮了她,她那时曾数次产生过等死的念头。
就在她彻底无望,想要逃出去时,听闻陛下派了锦衣卫押她入京受审,她记得应寒川是锦衣卫指挥使,于是决定入京去搏一条路。
也是那时,她彻底决定用自己的方式报仇。无论手段如何。
她可以接受傅家战败被问罪斩首,那是她傅家战败该承受的,可她不能接受傅家满门清白却被构陷叛国,她不接受任何人给她的家人泼脏水,污他们清白。
傅锦时近乎自虐的感受落在身上的鞭子,冷汗浸入眼睛,刺的发红生疼,她却执拗地不肯闭上,她要记住这些,待到来日,全部还在罪魁祸首身上。
“只要认下这些,你就可以解脱。”
依旧是重复不知多少遍的话。
傅锦时当然知道此刻只要承认这些人想让她认下的一切,她就可以解脱了,可仍旧执意回答:“我所言句句属实。”
她发狠的想,即便是扛不住这十八道酷刑死了,也不要认下莫须有的罪。
傅家的人,铁骨铮铮,从不惧死。
“冥顽不灵。”
他话音落下,便是傅锦时再一次遭受酷刑的开始。
只要她还没认,还没死,十八道酷刑还没结束,问刑就不会结束,药刑也会在深夜折磨得她不得入眠。
等她再次被扔回牢房时天已经彻底暗了,她因体力不支近乎失去了意识。
然而不知过了多久,“幻生”
的副作用发作,傅锦时在意识昏沉间被生生被疼醒,她咬牙忍住浑身凌迟般的疼,无意识地蜷缩着身子缩在牢房的最角落。
阿三便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他手中拿着“幻生”
的解药,说:“你认下,解药便给你,你也可少受些苦。”
恍惚间,傅锦时迎着牢房中透过那扇窗照进来月光抬起头看他,须臾后目光移向解药。无论在酷刑之下多么坚定不动摇,可其实这些日子她已经身心俱疲了,黑夜和剧烈的疼痛让她逐渐心生动摇,她不受控制地伸手去够那枚解药。
阿三见状蹲下身递到她眼前,他手中的白色的药丸在月光的映照下莹润泛光,傅锦时知道只要接过来吃下去她就可以不用再这么疼这么疲惫了。
她眼中含泪,手指一点点的去靠近,终于抓到后她紧紧握在手中,像是握住了救命稻草。
傅锦时不知此刻心中是解脱多一些还是难过多一些,她握着那枚解药的手指因为用力指骨都在泛白。
她闭上眼一点点凑到嘴边,眼角不住地流泪,却始终没能张开嘴,最后她睁开眼,发狠地将解药压在地上寸寸碾碎,就好像是将自己心中生出的片刻软弱生生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