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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得正入神,副官李魏风风火火地进了客厅,“总座回来啦?哟,气色挺好,看来多散散心是有好处。”
虞司令想起昨天的荒唐事——从午后起就没下过床,直到夜深才记得打电话给副官处,骗说外出散心歇在旅馆里。如今被李副官当面提起,难免有些尴尬,岔开话头道:“有事?”
“今天早上有个小年轻在门口探头探脑,说有人给了他这个地址,又说不清楚找谁,弟兄们看他形迹可疑,就给抓了起来。”
虞司令心不在焉地答:“抓就抓呗,审清楚什么来历,不相干的轰出去,要是奸细就毙了。”
他刚想转身走开,忽然省悟似的回过头:“你说那个年轻人,是什么模样?”
“打扮得花里胡哨,像个留洋学生。”
李副官从口袋里摸出个信封,“这是他送来的东西,说是要交给照片上的人,又不晓得那人的名字。我一看,嗬,这不是总座你嘛。”
虞司令接过来打开,抽出一张相片,照的果然是自己。照片上,自己身披黑色长大衣,负手立在结了雪白冰层的河边,微仰了头,去望身旁清瘦苍劲、虬龙般刺向远茫天空的灰色枝杈,脚边的枯草丛里,颤巍巍地探出一朵小小的、细长梗的火红色野花。
大概是极少从客观角度看自身的缘故,虞司令忽然生出了难以言喻的感触——他知道自己样貌标致,但镜子照多了也没在意,如今看这张照片时,就好像在观赏一个陌生人,有一种令人惊心的美好。
他捏着相片端详了许久,翻到背面,看到黑色钢笔字写的几行行楷,诗句似的错落排列着:“你站在岸上看风景,
看风景人在岸下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虞司令细细读了几遍,觉得很有些韵味在其中,却又说不清楚究竟是什么。那名青年的微笑浮现在脑中,他忽然感觉心底有根尘封已久的丝弦被轻轻触拨了一下,发出一声清澈的微响……
“总座?总座?”
李副官疑惑地叫了好几声,终于把虞司令飘走的魂给唤回来了。
他如梦初醒地清咳一声,顺手把照片揣进兜里,“你刚才说,把人给抓起来了?有没有动粗?”
“那倒没。我看他细皮嫩肉的,怕是挨不住几棍,只拿根麻绳捆个结实,关在车库旁边的格子间里。”
“你个愣头青!”
虞司令笑骂,用力拍了下他的后颈,“快去松绑,把人给我请过来,客气点!”
李副官摸了摸麻辣辣的脖子,很受用似的嘿嘿傻笑着走出客厅,不多时,就领了名青年进来。
虞司令走到他面前,上下打量一番,“还好,没破皮。这些当兵的都是粗人,憨头愣脑的,你别跟他们计较。”
青年一脸惊疑地看着他,无法置信地说:“你,你是救国军司令?”
虞司令翘了翘嘴角表示承认。“怎么,不像?”
青年掩去眼底的失落,笑了笑,“我以为军阀个个飞扬跋扈、老气横秋、粗鄙无知、面目可憎。”
虞司令微皱眉,还未及开口,便听楼梯上一声喝:“启明!”
崔尚如面沉如水,快步下了楼梯,冲那青年恼怒地压低嗓子:“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又转头对虞司令道:“总座,这是家表弟杜启明。他这人向来不务正业,又口无遮拦,您别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