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第1页)
照理来说,诰命夫人鲜少有新婚即册封的,尤其续弦夫人,熬上年的大有人在。这回昏礼当天诰敕就到了,看来慕容存笼络臣子大方得很,余崖岸挣足了脸面,往后必定更加尽力为他卖命,自己想钻空子,是难上加难了。
“奴婢们伺候大姑娘更衣吧。”
谷儿架着寝衣,站在一旁说。
这丫头长得结实,皮肤是小麦色的,据说卖身为奴前家里闹饥荒,她娘盼她能吃上饱饭,给她改了这个名字。后来愿望没落空,谷儿越吃越精壮,别人吃一碗饭长一两肉,她能长二两。如初和如一嫌她蠢相,都不要她,就把她扔到了如约房里。
还有一个叫小秋的,小小的个头,黄毛,一看就是长个子的时候短了吃喝,没长齐全。她捧着一只盆儿,颤巍巍呈到如约面前,“大姑娘,擦洗擦洗吧。”
闪嬷嬷伸手来绞帕子,送到如约手上,“姑娘收拾爽利了,身上也轻松些。”
如约看了看这帮倒霉鬼,心里替她们惆怅,跟在她身边算是完了。这会儿也没法子替她们安排,能不能活命,看她们的造化吧。
她如常擦了牙,洗了脸,这才吩咐她们:“衣裳我自己换,你们出去认认地方,看回头住在哪里,院儿里有没有设小厨房。”
三个人说是,高高兴兴探访朝廷大员的官邸去了。
如约一个人坐在洞房里,掏出妆刀压在枕头底下,细想了想不放心,又重新揣回了身上。
屋里的紫檀圆桌上,摆放着糕点和果子,她自己沏了杯茶,又吃了两块如意饼。吃饱喝足后四下走动松松筋骨,酝酿起满腹的杀心,只等余崖岸回来。
可是这一等,等了好久,想必厂卫那些人不肯轻易放过他,趁着机会灌他喝酒吧!她心里隐隐生出一点希望,要是他喝多了,喝醉了,是不是下手就更容易了?
朝门上张望,可惜院里灯火杳杳,窥不见前院的动静。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听见外面有脚步声传来,是专事侍奉后院的嬷嬷,匆匆赶到槛外回禀:“前头的宴席完了,大人说话儿就回来,夫人预备预备吧。”
如约应了声“好”
,调动起全身的戒备,人在床沿上坐着,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廊上。
不出所料,余崖岸脚下拌着蒜,是被人架进来的。小厮直接把人送上床,朝新夫人拱了拱手,“几位千户吵闹得厉害,一味灌咱们大人,大人不留神,喝高了。”
如约颔首,“你们下去吧。”
两个小厮立刻退出去,十分体人意地关上了门。
她挪动步子,把门插好,这才回到床前打量他。那么老大的个头,四仰八叉躺在枕席间,酒醉的人应该面酣耳热才对,可他却脸色煞白,白得不见血色。
她以前曾听哥哥们说过,说喝多了上脸没什么,那是小事儿,睡过一觉就好了。反倒是脸色发白的才要紧,酒气发散不了,憋在身子里,闹得不好要出人命。
她远远观望,拿脚踢了他两下,“余大人?余大人?”
他一动也不动,别不是真的喝坏了吧,要真这样,那可是爹娘保佑了。
于是放轻手脚挨过去,挨在边上,一瞬不瞬地紧盯他,准备一刀结果他的性命。
谁知没等她摸向腰间,愕然发现脖子被那铁钳似的臂膀勒住了。他不懂什么怜香惜玉,狠狠往下一拽,她支撑不住,一头栽进了他怀里。
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身上竟然熏着木樨香,让人始料未及。
如约原本作好了准备,那身鲜红的喜服像浸满了血,靠近他,就如坠进了血海里,必要经受一番侵袭,谁知事实和她设想的不一样。他的酒醉是假的,甚至回来之前还特意清洗过,发端微湿,带着一点清冽潮湿的皂角的味道,身上没有残留半点酒气。
没头没脑地扑过去,一触到他的身体,她便大为惊惶,慌张地试图撑起身。但她显然低估了男人的臂力,他轻而易举地钳制住她,一手顺着她身侧的曲线缓缓下滑,每移动一分,就是一分浓稠的暧昧。
她的身体是大邺壮阔的河山,他不顾她的反对,隔着衣裳缓缓丈量,跨越了名山大川,落在那曼妙的腰肢上。然后撩起她的衣摆,把手探进去……在她脸色大变时,狠狠抽出她腰间的妆刀,一把掀开了她。
如约狼狈地跌在一旁,看他把妆刀举在眼前,嘲弄地哂笑着。拇指推开刀柄,把刀拔了出来,“新婚之夜,姑娘带着刀,是用来避邪的?”
女孩子防身用的小物件,简直像个玩具,他怀疑是不是真的能杀人。拿指腹在刀刃上篦了篦,开刃倒是不错,能感觉到薄削的刃口,像纸片一样刮过皮肤。
看来他的小妻子,还是没有完全认命,固执的姑娘就是这样,不受调理,不知道厉害。便随手把妆刀扔开了,含着笑对她道:“拜过了天地尊亲,你要是杀了我,可就变成寡妇了,这桩买卖合算吗?”
如约反正也没想活下去,昂着脖颈道:“寡妇又怎么样,我的家人全都死了,再死个丈夫,不算什么。今晚我技不如人,被你拿住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不怕死,你威胁不了我。”
然后那人眯着眼审视了她半晌,哼笑一声道:“放心,我好不容易才娶了亲,怎么能让夫人死在新婚当夜呢。只是你这姑娘,过于不服管教,让我有些头疼。人么,要懂得趋吉避凶,既然嫁了人,老老实实相夫教子不好吗,还有什么可闹的。”
她满脸的不屈,眼里闪着寒光,咬着槽牙挤出几个字来,“我是人,不是畜生!你们屠戮我许家满门,还要我委身仇雠,做个相夫教子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