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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輕哼一聲道:「哭哭啼啼做甚,眼淚憋回去,我不過是迷上佛理,如同你大哥喜歡古董珍玩、你好拉弓開箭一般,哪裡就要不得?難道我如何行事,還要需你們這些小輩點頭許可不成?」
恒生抽著鼻子,似真的要將眼淚憋回去似的,可哪裡憋得住,豆大的淚珠滾落下來。
他緊緊的抿著嘴,看來是不敢再說話,可面上的傷心不舍卻是令人心揪。
看著他漲紅了臉,曹顒到底不忍心,輕聲道:「你孝期還有兩年,若是有機會,也可以隨我出去走走……」
恒生聞言,立時雙眼放光。
他從不擔心養父會拋棄一家人,在他看來養父即便「出世」,也不會是換個行當罷了,同做官沒什麼兩樣。只是做官操心的事情多,「出世」後日子清淨罷了。
父親向來是好享受的,膩歪了操心,想要過兩天清淨日子也無可厚非。
不得不說,他這旁人聽起來幼稚無道理的話,偏生最是接近真相。
書房門外,天佑本蹙眉站著,聽了這一句,卻是神色越發黯然……
不管是初瑜、還是大奶奶真兒,治家都稱得上有方。曹家下人,也鮮少有長舌的,因此曹家府里的異樣並沒有傳得四下都是。
可同朝為官的同僚也好,還是曹家的姻親故舊也罷,都慢慢察覺曹顒的變化。
自打曹家長子娶妻,曹顒就鮮少外出應酬。同僚與親戚之間的人情往來,也多是長子出面。
到曹家嫁女後,曹顒更是如此。除了衙門,就是自家,日子過得豈是「刻板」兩個字能說的清的。
因曹顒過去的行事做派,眾人紛紛猜測他是不是「謹慎頭」又發作,才這樣「小心翼翼」度日。只是他畢竟是一品大員,這番行事到底太過小氣。
不少人,拿此事當笑話講;有那心思細膩著,則琢磨曹顒是不是得了內部消息,皇上又要拿臣子開到?畢竟,曹家的長子與養子同兩位皇子關係都很親近。
於是,不少自以為聰明的京官,不約而同的效仿曹顒行事,減少一切外出應酬,全部心思辦差。一時之間,六部氣象立時一。
只有什剎海周遭的私窯里,老鴇們看著自家買賣門可羅雀,心裡罵爹罵娘不提。
這麼多官員行事異於往常,如何能不引起雍正重視?
打使人梳理一番,曉得根源在曹顒身上,他心中委實有些憤怒。
難道自己的匾額白賜了麼?才覺得曹顒這兩年長勁些,轉眼又成了這個模樣。在雍正眼中,是曹顒辜負了自己的期望。
他心裡憤怒,自然無須同臣子克制。
次日,剛好是戶部輪班,曹顒同戶部堂官去圓明園小朝。
小朝後,雍正就命曹顒留下,劈頭蓋臉的呵斥道:「難道朕是暴君,哪裡就嚇到了你閉門不出?朕自問從不曾有虧待你曹顒的地方,作甚讓你對朕如此提防?」
曹顒是真愣住,一時之間,有些沒明白雍正說的是什麼。
見他滿臉懵懂,雍正越發著惱,指著曹顒大罵道:「混帳東西,別跟朕裝糊塗,跟朕說清楚。誰還離不得你不成,用得著你千防萬防?若是不稀罕為朕效命,就去了頂戴,朕身邊還缺奴才?」
顯示已經是十分憤怒,他瞪大眼睛,額頭上青筋蹦起。
曹顒跪在御前,只覺得手足冰冷,儘管勉力克制,臉上血色依舊一點點退去。
莫非自己哪裡出紕漏,讓雍正察覺到自己的真正用意?不應當啊?他並不是一夕更改,身上的「病弱」,對於佛道之類的喜好,前些年就若隱若現。
即便雍正器重自己,也不當氣成這個模樣吧?
就如雍正所說,這朝廷又不是離不得曹顒。只要他空出位來。不知多少人擠著腦袋鑽營。
想到這裡,曹顒的心裡又鎮定下來。不過是想要致仕歸隱而已,又不是十惡不赦之罪。不過是看要怎麼說辭,像雍正說的這樣,「疑君」這一條是萬不能認下的。
否則的話,身為臣子,就是「不忠」之嫌。別說信賴曹家,說不得就要厭棄曹家。
皇權之下,被君王厭棄的家族,還能有好?
因此,曹顒忙道:「皇上,臣惶恐……不是臣愛惜殘軀,不堪驅使,只是臣今春三月以來,頭疾發作,夜不能眠……直到偶然誦經,得菩薩庇佑,情況方好些。每日往返衙門已是勉強,更不要說出門應酬。」
雍正聞言,卻是不由一愣:「你先平身,是病了?身體可有妨礙?」
曹顒謝恩而起,道:「三月里重些,幾乎夜不能眠,頭痛欲裂……現下,情況雖好些,可臣總覺得精力不復以往,身子越發沉重……」
眼前可是自己信賴的臣子,又正值壯年,本是要將他留給兒子使的,雍正心裡自是有幾分真心。
先前的憤恨已拋到腦後,他忙使喚傳園子裡當值的太醫過來給曹顒診看。
帝王本就多疑,即便再信任曹顒,雍正心裡還是有一絲絲的疑惑。
畢竟曹顒年紀在這裡,怎麼總是大病小災的?這兩年病了幾遭,都是攪風攪雨,這次卻半點動靜都沒有。
可仔細打量曹顒,面色是有些泛黃,眼下發青,看著精神懨懨,卻是不像是無恙的。
疑惑的不單單是雍正,還有曹顒。
自己的「病症」都三個月多月,怎麼龍椅上這位還像是不曉得似的?九如院裡那幾位,是不是太不給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