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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帐儿,浑身都在发抖的荣喜捂着脸,边哭边跑,那却不是幸福的泪水。
要猜到他的心,着实太难了,太难太难。若以为能借机控制,那更是笑话。
玄烨是没有任何人可以控制的,任何人都不可以。
夜风越来越凉,也越来越盛,他背对着大帐负手站了一会儿,直到身上有人披衣。
不必回首已知是谁,叹了一叹,他点头道:“芳儿。”
“我看到有人哭着出来,怎么了?”
隔得远,荣喜又作宫女打扮,一时瞧不真切。芳儿知他一向不肯深责,只恐遇到为难之事。
“没什么。”
玄烨牵住她的手,握了一握:“这么晚了,这么冷,你不该来。”
“说得对,我不该让你担心。”
芳儿摸了摸肚子,也觉歉疚:“皇上,可我得在这儿陪你,我要是走了,你怎么办?”
“是啊,你要是走了,我怎么办。”
玄烨将手抱住她,抱得很紧:“我怎么办。”
只可在一人面前露出软弱模样,不可太多只怕累她也彷徨。这种滋味,可以向外人说吗。就算说了,他们会懂?
“玄烨。”
芳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十分爱惜地回拥着,如同万千珍宝在手,不容有失。
这一刻过了很久,很久,直到天明时,玄烨仍旧会想着它。只是到那会儿,该放在心头的却是另一样了。荣喜被封贵人,娜木钟便不可避免地要跳出来,因为便是到此时不想承担任何后果,居心叵测的罪名终究是躲不掉的。
没有她们之间的邂逅,没有她临时起意的安排,荣喜又哪里能到得了这儿。虽然最终阴差阳错荣喜见驾非是她的安排,娜木钟一样功不可没。不管玄烨出于什么心理,终究留下荣喜封了荣贵人,这便是无法回避的一祸。
“君夺臣妾”
的所为,怕也因此传出去了。太皇太后哪肯相容,立时便找玄烨商量。鳌拜那党是什么居心她也清楚,万不可让玄烨任性地放轻大局。
谁藏着怎样的心,谁肯说清楚呢。玄烨挨了骂,有些不服,虽然不敢高声,也偷偷地说:“我没做错,我把这事盖着,已经很好了。我没跟他们硬顶。”
“那也要看他们盖不盖着。”
年轻终是气盛,太皇太后连连叹息:“我知道你想跟他们赌气,可也不用这样。你盖着,他们才盖着,你这样,他们要掀了呢,是你理亏!”
“那样正好,我就想等他们找上门来,他们捞得银子已经够多了,他们管得事也太多了,用不着天天给我脸色看!”
行猎第一天,鳌拜去围场之后,玄烨回来一直没见到他。
他在林子里像发了疯似的拼命射猎,把那些猎物,都变成了刺猬。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不去想,其其格自杀在家里,不知是死是活。他发过狠说不去理会,便是这等下场。
他的痛苦和疯狂全都撒出来了,可有谁可以体会,玄烨看见猎物被拖来,一只鹿身上插着二三十支箭的滋味。不管眼睛,还是嘴,早就支离破碎,变成“蜂巢”
一样的箭眼,这等残暴,是人干得了的吗?
不管鳌拜遇见什么事,都没权力这么干,这么干,是胆大包天!
忍他们,太久了,不想再忍,也不能再忍。可是报复又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呢。
太皇太后不是不知当中的苦与难,只是,她仍然要说这样不对。
“罢了,你既然封了,我来善后吧。这事儿我知道还有谁掺和,我也记着呢。听好了,玄烨,你是皇上,皇上的心要盛着海,海是咸的,最咸的,你不能怕咸。还有,你这么干,你想过芳儿吗?”
玄烨一时没有话说,别开头去,脸色很难看。
太皇太后只得又道:“罢了,你们的私事我也先不管,好好静静吧,想想,该怎么跟她说。”
不必了。话才刚完,芳儿便已进来,还未站定,另外两个人也进来。
卷土重来的娜木钟牵着娇艳欲滴的荣贵人进来了,张口便是挑事儿的腔调:“哎哟,姐姐呀,我是来给姐姐报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