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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出……出大事了。」木言喘着气,叫道,「外面官兵打起来了。」
此次出来,由于携带赈银数目极大,皇帝特别拨了两千名御林军给我。行馆地方不大,只有我和石惊风以及几个地位较高的军官住着,其余人一律在外面扎营。我因顶着「无能」之名,也不便管束,不知这些人在外面做了什么。
匆匆赶出来,外面早已打成一团。忙令人分开了,这才细问究竟。原来这些御林军见上官管教松弛,便都有些散漫,每晚无事,就聚在一起赌钱。打人的叫张超,昨晚上手气好赢了不少银子,不料第二天起来却发现钱袋不见了,他便怀疑是同帐的刘冲所偷,因为刘冲昨夜输得最惨。双方一言不和,便动起手来。问明缘由,我见身旁站着一名同来的统领,便问:「虞统领,你说这事该怎么办?」
他忙向我低头行礼:「全凭大人做主。」轻轻瞟了我一眼,满是嘲弄,显然是想看我如何出丑。
按照军例,私下聚赌便是犯了军规,理应处以重罚,但我见那张超脸上忿忿的,显然心中不服,若不把贼人查出来,只怕以后还要闹事。我虽没办过案,但查个小偷倒也不难,只是四下不知有多少永王的耳目,只怕要露了马脚。正感为难之际,只见一个军士走了上来,躬身道:「大人,小的倒有一个方法,可以查处真相来。」
我一听着声音有些耳熟,忍不住朝他打量几眼,一看之下,不由吃了一惊。这人身穿军服,头戴铁盔,脸黑的也如灶君一般,可那眉眼轮廓却是我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正是刚才在我房里说笑的雷霆远。见我看他,还冲我挤挤眼睛。咳,我的头又疼了起来。这里人多眼杂,难道他就不怕被人认出来?这个雷霆远呢,当真胆大包天!转念一想,又禁不住笑出来,这人处处与我为难,我何苦为他操心?如此大好的机会,抓住了报仇才是。
「哦,你有什么办法?」
「回大人,在小人家乡,拜祭的是一位大德真言神君,据说这位神君有一只神眼,专门看查人间谁做了恶事,我们那里的官府,问案从来不费工夫,只消到神君面前烧烧香,神君自会告知。灵验无比。今天这事如此出奇,不如问问神君如何?」
我还没说话,身旁那个虞统领已然喝道:「怪力乱神,岂能相信,你是哪个营——」
「且慢。」我一听事情不妙,连忙打住话头,「这个什么神君,我倒是也听人说过,据说很灵验,试试倒也无妨。」
那虞统领见我发话,也不好再说什么。嘴角撇得老高,显然心里不信。我向雷霆远笑笑:「只是我听说,请神时定要跳一段请神舞的,不然真君不肯现身,不知你会不会?」
雷霆远狠很的瞪了我一眼:「小人可以勉强一试。」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那声音中似乎隐隐夹着磨牙的声响。
我忍住笑,朗声道:「事情尚未分明,出事的那一营人都有嫌疑,一并跟我去内院,其余的自行回去待命。虞统领,麻烦你把那顶帐篷看严实了,免得有人心虚,先行回去销毁了证物。」说到这里,心中一动,隐隐约约似乎想到了什么,又不十分明白。
一干人众到内院,我吩咐设坛做法,雷霆远趁人不备,悄悄走到我身边,低声道:「你好啊,我好心帮你解围,你却反过来陷害我。」
我呵呵一笑:「哪里,哪里,下官只是看将军身手矫健,跳起舞来必定好看的很。」说话间已经准备完毕,我见雷霆远在坛前的别扭模样,心里笑到快中内伤。哪知看了几眼,竟怎么也笑不出了。原来男人跳舞也可以如此好看!不同于女子的娇柔,那是阳刚气十足的,混合着潇洒、刚健与柔韧,是一种力与美的结合。我看得痴了,才知道世上真有这样一种人,装龙象龙,装虎象虎,无论做什么都出众挺拔。
一段舞蹈完毕,雷霆远对天默默祷祝,忽然间全身一个哆嗦,道:「神君已经下了第一道指示。」
我心中一震:莫非他真的知道是谁?看向余人,都是一脸茫然。雷霆远缓缓地道:「在我们之中,有一个人,今早从不仅从厨房偷了五个馒头,还偷偷喝了钦差大人的鸡粥,这人就是……」他说着,手指闪电般指向左面廊檐下一群凑着看热闹的行馆仆众中的一人;「王阿二,别跑,就是你!」
那王阿二大吃一惊,抖声道:「我明明做得很隐秘,你、你怎会知道?」
我在心里道:「他看见了。」
雷霆远森然道:「这是真君的指示。」
众人都发出一声惊叹,本来还将信将疑,这时倒信了八成。尤其那几名军士,人人脸上变色。雷霆远道:「我现在要请第二道指示了。」
「且慢。」我一挥手,道,「这位真君果然灵验无比,不过偷馒头事小,偷人银两可是大罪,就算不用砍掉一只手,也是要被打了板子赶出军营去的。不如咱们再给贼人一个机会,只要他自行承认,便可从轻发落。」话音未落,军士里忽有一人扑通跪倒在地,脸色惨白:「是……是小人偷了张超的银子,只因他、他赌场作弊!」
我和雷霆远相视一笑,我笑道:「虞统领,这里就交给你了,记住,从轻发落。」
回到卧房,雷霆远早已趁人不备跟了上来。我笑着向他招手:「且别忙着报复,我已经想到应付永王的对策,想不想听?」
「说来听听。」
「想来你已经查到赈银的下落。」见他点头,我接着道,「既然如此,为何不速速呈报皇上?」
他身子向后一仰靠在了床柱上,双臂环抱歪头看我:「我知道你不是被急疯了,这样说肯定有用意,我要听正文。」
果然,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舒服。「倘若这件事发,第一个要被波及的是我,永王高枕无忧也是因为有我这个挡箭牌,可是,如果这个挡箭牌被拆穿了呢?」
他眉毛挑得高高的,似乎来了兴致:「说下去。」
我微微一笑:「如果在永王藏匿赈银的地方附近,突然有人发现了一些刻有国库印记的银两,这些银两的旁边还有永王府的一些标识,比如说腰牌之类的东西,当然,如果还能有一封揭发永王私换官银的书信就更好了;而这些东西又恰好到了地方官员的手里,他或许是永王的朋党,有心代为隐瞒,不想不知何人泄了底,京城里的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已知道了这件事情,而且终于闹到了皇上面前……」不等我说完,雷霆远已经接着道:「不管皇上信与不信,总要命人下来核查一番。永王虽有谋反之心,但一来实力尚弱,二来时机也不成熟,自然不想现在就动手。那他就只有一个办法……」
「不错,他只能赶在皇上的人下来之前,先行把银子调换回去。只要银还是真的,那厢的证据就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大家就算怀疑也不会深究。」处理适才贼脏的案子时,我才猛然间想到这一点。不管是大贼小贼,贼人的心里总是有些相同——都爱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