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上过的班 第二站 广州(第2页)
周末嘛,人流高峰时段,拖沓得来,走回宿舍的路便就只会让我生怯,漆漆嘛黑的。都说人多热闹,可钟落潭这的晚上人并不多,固而冷清得让我无法轻易就卸去那份生疏感。再说说那路灯,萦绕得何其稀疏,也就菜市场周围还亮些,空留近百十两百米的无照明区。
我记得回宿舍的路有两条,一条往后门,多是在想吃早餐时、想买菜时、想出行时才走。早上看着尚且明朗,可晚上多少让我感到后怕,毕竟这道儿越晚越是阴暗,也越是少有人经过。特别的,不分早晚,时不时会遇见看门狗,像是认得我,又像不认识。反正,有经过,若看见,狗一叫,不管有没有被拴着,我都会不自觉地犹豫三分,放慢脚步,停停走走,观察观察,觉得能动的时候才走动。
而另一条则在前门,常是部门聚餐或外勤、业务对接时才进出。早上看着自然是敞亮的,可晚上就略显狼狈些,路人寥寥,且无路灯,又靠近大路。时不时迎面驶过一辆接一辆开着远光灯的大货车,尘土飞扬再飞扬,无处可藏又难睁眼的我总免不了要被洗礼一番。每至此刻,我都更能理会那种吃土的自在,无需亲自动手,待时机一到,随便一辆经过的车又或一阵够劲儿的风便能让张着嘴的我如愿以偿。一时间,竟不知到底是被照顾了,还是被欺负了。
虽说大学也有在广州念,可那两年里的我,几乎都是三点一线,宿舍、食堂和教室,鲜少到校外娱乐或活动,主打的就只是一个佛系。
而在这,办公室、样板间、贮蓄区、食堂、车间、宿舍等都在同一空间,一眼望去,多合一,一体化的综合管理聚拢得正当好,简单、直接又清晰。
可即便如此得当,也总有那么一二工作日的早晨,狼狈得我得以竞走的方式从宿舍赶到办公室。那打卡打得可谓是一次比一次有长进有出息,长进在踩点是越踩越焦脆,出息在焦脆得不带一丝着急,搞不懂这竞走是在赶什么,许是那迟迟未完结的梦。想我一世英名,从未在上学的时候故意迟过到,或故意缺过课,却在混社会的当下屡屡隐隐破戒,破防得我那叫一破一个措手不及。
冥冥之中,我就是在这里习惯起踩点打卡的上班模式,也是在这里习惯着那种临近迟到的破防心情。慢慢的,迟到也便不那么可怕了。也是,迟到算个什么东西,有什么好怕的,怕的是毫无理由地就这么惯着自己、由着自己只是因为一些不自律的原因而不断地迷失。是的呢,要不是时不时熬个夜平平时差带来的失衡,又时不时地琢磨着新旧客户的问和想要的花型,那我是不是就不至于不够睡?很难评。毕竟,在职期间,我倒是也没开出什么新的花型,或者谈到了什么新的订单或者客户,反而就只是将关系维持得更好了点。
初来乍到之际,我最先接触的不是客户,而是样板间里不同克重不同花型的布样,例如8ogsm21ocm的经编布、4oogsm22ocm的涤线双面提花。
据所学,深色系较浅色系贵。而同款花型的单价,随克重越重越高,随长度越长越高。
接触的样板中,最轻的便是75gsm㎡,最重的是5oogsm㎡,而其中最常见的长度有21ocm、22ocm和23ocm。另外,时不时就安排纬编厂打板的多是低弹类,全色纱偏少。
样板间,是我刚到的那一两周里最喜欢呆的一个地方。也许是我一直以来的一个念想吧,我喜欢布料,喜欢服装设计,喜欢与之相关。
自从经理带着我逛过两三遍后,我便自觉地在这之后的日子里,主动靠近,主动复习。那最开始的几周,早起的早上,有多的时间,我便会在样板间,或午饭后,有多的时间,我也在样板间。我喜欢去接触这些布料,喜欢亲近它们,喜欢它们的美,喜欢它们的不一样。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我也慢慢地从生手做到了熟手。接管的客户、出的柜子数和寄送船头板的次数也都从个位数涨到了十位数。客户里,有的来自杭州,有的来自越南、危地马拉、哥伦比亚、多米尼加、智利、泰国、印度、乌拉圭,等等。
从被动到主动,也不过是一来一回的问候。越到后来越是了然来来回回间,出单出得勤的多是sgg、Lada、dsa、Lot、hV、dbt、ce1ta、gLt、Rb、Vk、dt这11家,像约定俗成一般,每月都联系个一两回,不是要下单,就是在下单的路上。
一单接一单地叫那标签机马不停蹄。而我,也总会坐它身旁,一手计算机算着可能的条数、标签数、预留数,一手则改着相应的克重、花号、卷号、颜色、米数、行距。不自觉间,也便成了它的维修小师傅,也算是它的又又一位小主人。
与其说是不自觉,不如说是自己主动想减少麻烦别人的机会。每每撞见标签机出故障,我总会跟在修理它的广林或阿智身后看上两眼,瞄上一瞄。也是这份有心,在不知多少个临时加标的周末或加班的晚上独自摸索,还收获了面对类似问题时能更加得心应手的自己。
当然,比起客户,标签机自然算不得是个矫情的主。接触下来,就数客户Vk略有卡顿。正如与我交接的同事叮嘱过的那样,时不时就蹦出些无厘头的茬。不管我再怎么尽我所能地去配合,都无法撼动这个国家在进出口上的严谨分毫。哪怕这位所下的单多以散货为主。
多年后的今天,也才更加地明白其经商之道里的这分严谨与“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
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其精明之处就在于其不会因为是散货或者投入得少而降低自己对货物的监控要求。一分的付出都慎之又慎,又岂会轻视更多的投资。精打细算不过如此。虽然这样的客户配合起来更为地麻烦,但是就是这样的客户更加能锻炼我的综合协作能力。迥异的相交总是比平行的两端更让人受益。
能想到吗,后来的后来,业务往来中,我收到了来自危地马拉客户给送的当地特色小礼物。这之后的之后,在履行与闺蜜十年之约的那一期旅行里,我拜访了在打板业务中接洽最多的一位泰国客户维华。也才慢慢地体会到有些未知的交集就是那么自然地流淌过,谁也不知道下一站是不是就会有那么一声熟悉的问候在无意中被落实了,就像没有星月的夜里,刚好有那么一两颗流星入了眼,亮了心。
每接一单,便就是跟进各种单证,例如bL、Fe、cI、pI、pL等。此外,需及时更新相关订单信息,例如内部加工书、销售单、货期、eta、etd等,便于货好前的唛头印、货好后的船头板寄送、bV监装、柜照拍摄、订舱和复核余款水单。久而久之,就游刃有余了。
均摊下来,单是我,每周至少得寄3个快件,像固定模式似的,三天两头不是跟dhL打交道,就是跟sF打交道。所寄送的多是客户当月或前后所下订单所需留底的船头板,以及根据客户的要求描图后打样的新花,又或根据客户寄送的布样及附加要求打板的新花。
印象中,gLt和dsa的布样最为难调,不是迟迟打不出让gLt满意的布样,就是按dsa的要求描图才打板的大多新花常常被一键否决。
两两相交,我也从中看出了些端倪。较本家而言,别家布样确实在工艺上更为略胜一筹,自然在价格上也碾压一筹。老话说,“一分钱一分货”
。一遍遍的尝试,又一次次的失望,都是有效的提醒。了解市场动向,明晰同行实力,挥自身工艺优势,又何惧价格优势。
且不说客户表面上所追求的布样质感在视觉和触感上有着肉眼可见的优势,当下各阶层的消费者对生活品质的追求也默认在不断优化,若是继续在这么个快求进的时代为坚守求稳而徘徊在一成不变的价格商战边沿,那定然是要被淘汰的。当同样的布样被再三打样却无法满足客户的需求时理应在充分了解现有具体织造条件的情况下做出明确决断,而非一味在克重的调整和商标的立体感上过多纠结。
换言之,与其在琢磨不透的地方滞留,不如主动求助,深入交流,也好过反复地将资源用在一而再再而三都注定是没有结果的尝试上。经重视,有意在工艺上有所迭代或更新,或许能在一定的克重下织造出更具性价比的布样,其效果被拿捏得足以达到客户满意的程度。在明知现有工艺有限且单价无法调和之际,理应照实回应,而不是继续依客户的每一个理想条件来重复地做一些本就做不到的尝试。
同理,在经编布描图打板相关业务上,与其将精力花在电子图与实物来回切换中费力不讨好,不妨直接换一种更为有效的沟通方式。毕竟,对于客户而言,哪有比将所有为其设计的新花都打个样寄个板更为直观的法子。是呀,就连淘汰都显得直截了当了许多。可从结果倒推,每次打样都安排个二三十种新花,而后客户却只从中拣个一二。而其余的从某种层面上而言便都只沦为了一种资源的消耗。
我在想,当电子图无法与实物在想象中落实具体的时候,或许客户可以尝试用其它灵活的法子替代实物来考究可能有的视觉效果。比如说,将设计部所得的新花电子图通过调色来获得一个与实物相较最贴近的效果,待电脑投屏后的一番精挑细选,再作出具体抉择。若非客户得随着每个当下消费者的偏好变化而变化,又岂会一次又一次地在众多花型中不觉意就迷失或犹豫不决,又或是当断不断。
审美从来就不是千篇一律的,固而无定式,也无过多参考,皆在瞬间万变,可万变不离其中。当一方始终觉得提供的选择越多,客户可选择的余地就越大,能被选上的花型也就越多,这无疑是在大海捞针。常言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了解客户后的对症下药才是把握主动权的最佳之道。即,专研对客户胃口的一二比泛泛提供数十种选择来得更有针对性,且益于资源的有效利用和投入的成本管控。
平素,除了对客户提供的意向花型有在实时更新,便是坐等开部不定期共享新花,又或是外贸部自行收集可拟被开的相关素材。每一次出炉的新花,我都会第一时间同步到客户邮箱。其后便会根据客户相中的新花进行汇总,安排打样,并及时地完成分批寄送。
期间,也必定要过一遍裁剪部。略有耳闻的是负责经编布裁剪的阿姨不太友好,时不时还会故意拖延什么的。正因有此听说,第一次跟过去的我飘忽着不太稳定的紧张和不安,一边扛着一麻袋布料,一边畏畏缩缩地爬着楼。然而,打过照面后,接触下来,我竟觉得这位被多少嫌弃着的阿姨很好相处,待我也十分友好。我也总是乐意在她正忙着给我们部门裁剪的时候打打下手,又或唠嗑唠嗑日常。
没记错,应她邀请,我还到她家做过客,与她的家人们一起吃过饭。很可爱和气的一家四口,不知道现在是不是五口、六口了呢。
所以说,看人,还是得亲自看,得亲自接触,才能更加地明白人与人之间确实隔着一些莫名的情愫,或深或浅,或真或假,都在言语间稀释着。有些闲言碎语总是会伤人的,也骇人。至于好坏,也不过是最终回过头来的一刻清醒。一念间可辨因果,一念间可得自在。
除了这一闻,我还在工作中,听说了一些关于我的。在与即将临产的园姐交接完工作,我原以为那些客户便是全部。而后,却6续与其他两位同事交接了一二客户,也是因为越接越多而引来了一些不满的风评。有质疑声,说“为什么我的散货客户要交给她”
;有嘲讽声,说“听经理的将这个大客户交给你”
;夹带妒忌的不满是刀人的,刀进心里的那一种,还有那句“为什么抢我的客户”
。我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