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第1页)
翌日清早,天光大好,陈竟心情也大好。王胜仗更传来捷报,说已能从西洋了望镜中看到西贡口岸了,此次死里逃生,定要在西贡好好休整一番。
陈竟心情好,哪有批评?说兄弟们此次是不容易,去吧去吧,老子也要去西贡喝上他娘的个把月,狗日的雷公电母,老子差点儿去海里喂鱼。
不消了望镜,用眼珠子看,都看见西贡口岸已渐近,仿佛已看得见码头往来,人丁繁盛。西贡可是南洋大港。
可一声尖叫,把陈竟唤到甲板上,低头一看,见是船舷几米开外,落水了一个楚楚可怜的女子,淹得精湿,只露出一张苍白而我见犹怜的脸颊,唇肉红润,叫陈竟心头狠狠地一跳。
英雄救美,莫是如此。陈竟当即一展南洋特别卫队大队长的官威,叫王胜仗带人放下一艘小驳船,独自划桨去救美,并施施然地伸出他临时拿油皂仔细洗过的手。
女子也将柔若无骨的……他娘的,这手怎么摸着跟鱼皮似的,滑溜溜的?
陈竟一警觉,登时将手回抽,然而已迟下半步,女子已紧攥住他,好一股巨力,直绞着他向海里栽,且不知这女的是不是穿了西游记里的五彩仙衣,利针似的直扎,不过将将一碰,陈竟手背已鲜血淋漓。
陈竟冷笑一声:“下南洋还真是长见识,叫老子碰见妖怪了!”
登时拔-枪挂扳机,照准这水女的脑袋就是“砰”
的一枪。可这水女却迅疾,叫这一发子弹直射穿她下颌,却没打进额心。
水女吃痛,更是发了狂似的拖拽陈竟下水,陈竟撕出伤手,拼力拽着小驳船船舷,果断把枪抵着水女下颚清空了剩余六发弹匣。他也吃痛,这才遽然清醒过来——
这他妈哪儿是西贡口岸?他也不是他爷,去西贡做什么?明明还在海上,他单手拖拽着“捉龙号”
栏杆,已要跌进海里!
水女却不是水女……而是人鱼!
看见这一张与人肖似的雌雄莫辨的恶戾的脸,令人直打寒战的凶性,陈竟打一个激灵。而方才把陈竟手背割的鲜血淋漓的,正是人鱼酷似人手的蹼爪之间的棘刺,录像带中看见的模糊影子,都完全无法比拟出此刻的命悬一线。
人类的杜撰文化中总爱把人鱼说得凄美、无力,会为爱情宁化为泡沫,可以陈竟天性中对危险的强烈敏锐感知,无比确定这条人鱼的意图是吃了他,这是人鱼的捕食行为!
通过人鱼露出的胸膛,这大约是一条成年的雄性人鱼,依照克拉肯的说法,体长约有三米到三米五……在男人赤手空拳的搏斗中,陈竟已是佼佼者,可佼佼者的男人,也绝无可能胜过一头体长近三米的东北虎,这人鱼的凶性和捕猎能力,怕不会亚于东北虎。
不过一个照面,陈竟已绝望,唯独希望刚才清空的七发子弹打中人鱼要害,叫这条人鱼在杀死他前,更早失去生机。
陈竟紧紧拖拽着船舷栏杆,手臂肌肉撕裂般剧痛,但人鱼的力量远超他想象,他已宁愿把这对胳膊交代在船舷,叫他作为一个无臂的残尸坠海,可海中的巨力已叫他顷刻间寸寸向下,指骨断折般咔咔作响。
陈竟再没办法,心中骂道:“狗日的走夜路撞水鬼!死阴沟里了!”
只不知如果他死了,是算他爷死了?如果他爷死了,那也等于他死了。
前后不足一分钟,他已听天由命,但只在这箭发之机,双腿蓦然一轻,陈竟双臂已痛得发麻,低头一看,吓得没自己松开手,掉进海里去……要拖他下海的人鱼竟他妈只剩半截了,正是类人的上半截,都死了犹不放手,蓝色的血液从腰腹溅射到陈竟的衣裳。
人鱼那双令人惊惧的眼已失光,变得暗淡。
陈竟心里却没有半点儿劫后余生的狂喜,脸色变得更阴,紧盯着船舷下的黑色海水,不过动作麻利,强撑着麻木的双臂,连蹬带踹,把这半截人鱼踹进海里,同时赶紧往船上爬。
捕猎他的人鱼被捕猎了……捕猎人鱼的,又是怎样的凶悍巨兽?
陈竟联想起《老人与海》,老头搏斗数日钓上的大马林鱼,结果叫捕食者吃得只剩脑袋了。如今这个境况,他与刚才被捕猎的人鱼……就是这条叫捕食者盯上了的大马林鱼。
玩弄
“捉龙号”
还在航行,风雨拍浪,叫陈竟好一个踉跄,险些再一头栽回去。他紧捉住栏杆,双目紧盯着那半截人鱼“噗通”
一声掉进海里,苍白的面目只有顷刻漂浮,剎那间便沉没,快到陈竟没看清,只见黑涛再拍上船舷,有淡淡的蓝色血迹和碎肉。
陈竟大骇,登时疾步向船舱门奔去,可海水涌上甲板,脚底湿滑,更兼风浪不息,“捉龙号”
摇摇欲毁,这一小段路,竟走得比去鬼门关还远。
根本站不稳,陈竟也不得不靠着船舷,扶着栏杆,在这片刻之间,也终于看见了捕猎人鱼的凶悍海兽的真面目……是一条体型更为庞巨,甚至已达到克拉肯说的四米以上的雄性人鱼!
在天亮前的黑色海水中,陈竟看见这凶兽类人的流畅后脊,与人类结构高度相似的背阔肌肌肉群,强悍得叫人胆寒,以及腰腹两边锋利的鳍棘,绝对能轻而易举把人开膛破肚的指爪和指蹼间利刀似的指棘。那颗类人的头颅在海面之下,陈竟不曾看到,但仍感受到一股毛骨悚然的邪异。
与方才惨死的雄性人鱼的特征并不完全一样,这条更长,也更野蛮,爆发力更凶悍,雄性人鱼的鱼鳞呈一种与深海海面相似的黑色,在夜里完全与海水混淆不清,惨死的雄性人鱼却呈一种微微的、与血液相似的深蓝色,陈竟猜是这条凶兽要更年长,捕猎经验也要更丰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