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第1页)
然而,失去了胎灵的相护,破碎的胎体再难凝结成原来的形魂。而没有了形魂滋养的胎灵,哪怕是天灯落入凡间,总有油尽灯枯的一天,就像现在的苏末末……这一点,两人都心知肚明。
顾春生突然出手使了个连环罩,琉璃样的气象融汇在白轻衣周围,白轻衣的形体随着琉璃荡漾,最后像冰封一样拉扯平像衣服一样附着在琉璃罩里,顾春生紧不慢地说,“既然事关长生大殿,谁也休想从我面前带走什么!”
白轻衣微有一瞬出离,紧接着冷然一笑,“长生帝君能入这万万年前的记忆之境,确实有些手段。帝君可曾听说过一枕黄粱?”
一枕黄粱,据说是父皇一族的传承,消泯已久。没想到,竟是落在了这里。难怪,他入这记忆之境时,便觉得心绪和神色与以往竟大有不同,有些沉淀很久的东西,在时空里重新搅起、流动、聚散,想来,竟是这一枕黄粱的缘故。
一枕黄粱皆是梦,造梦者却可以借此辟一个空间,在那个空间里,境随人转,世与时移。梦中所有物事纷扰都会随着梦中人的意念分离聚合,变幻出梦中人期待的方式和场景。至于出落在谁的梦中,又成全了谁的意念,那既取决于造梦人的意念,也取决于梦中人的意念。据说,无论是谁,都难免随心性摇转,去填涂魂灵深处即使魂断命灭也难了的情痴离怨的不甘。所以,一枕黄粱又被叫做“噬愿”
,夙愿摆渡,人生自此再无企愿,愿成也即愿落。
人也好,神也好,短暂也好,漫长也好,谁没有一点遗憾,谁又没有夙愿?以这样的方式,于梦中人,得与失,怕也是再难定义。只如今,更大的问题是,这一枕黄粱加上记忆之境,过往与企望,真真幻幻,虚虚实实,消消长长,纠纠缠缠,热闹得紧,也混乱得紧了。
就在这一思一虑中,白轻衣的形体在琉璃罩里闪离消融,凝过神来,便只剩下那随之消融下来的柒琉璃,如同一道地堑般堆集在那里。顾春生看看自己的手,如今的手法是大不如前了?
云城,云城,白云之城。白云之上,白云之下。
苏末末怎么也想不到,顾春生竟然带她来了云城。
云城果然蓝天朗朗白云悠悠,那水一道道环拥着山连绵开去,山水润城,气象氤氲,青山绿水掩映,水天一色,到处紫花盈树,花团锦簇,生机勃发盎然。这,苏末末必定会喜欢。
云城生气最盛处,顾春生凌空俯瞰,那高立于天地之间,堪为云城第一峰的,当是神女峰了。
掩映在云城水光潋滟中的神女峰,那些映照的波光,在神女峰的尘雾里投注随即又散射开来,就像是大海中的一片粼粼浪涛,鲜有着迹,明明苍翠掩映的湖光山色,只剩一片汪汪水域,山峰也似乎只是水波的激荡。
顾春生看看左右,山重水复处春色烂漫,据说,顾家最紧要的四方茶庄,就在这附近。
那就不妨,带苏末末转转顾四方茶庄。
四方茶庄对顾家大少主突然现身心下存疑,还好大少主和传闻中的好相处并没有什么出入,只是靠近雪山的水云坊的园子住下了,并让撤去了一切侍从。倒是两下相安的好法子。
午夜时分,星星点点,或明或暗,空气里隐约有一种清幽间或着阵阵浓烈的桂花香的味道里,苏末末半梦半醒地张开眼睛,她觉得自己刚刚从一个什么迷洞里被耷拉着拉了出来,似乎那个迷洞,前一刻还是亮晶晶的,突然,就消解了,星星沙沙,细细碎碎了。而随着那些星沙细碎,自己也跟着重新分配了,有的去了昨天,有的去了什么地方,还有什么留在了现在的自己身上。
她觉得自己没有了语言的声响,也没有了开口的欲望,她看看周围,又看看自己,想知道经历这番拉扯,流失了的自己,散落回时间里,还剩下多少。
就在这明明暗暗中,一道悠长的影子落了下来,有个人进来了,走近了床头,并没有看她,而是,转身拨亮了床头边上的灯。
她有些费劲,又费神地去瞅那个人影,很是熟悉的样子,那是,她还没有想起他的名字,他却冲她一笑,“醒了?”
那一笑,她惊醒,顾——春生!
他还是一笑,却是转头捻息了床边榻上一亮一暗的香,那送过来的阵阵浓郁的桂花香便慢慢摇摇地没有了,只有了开始时的清幽香。
她看着顾春生细长的手指拿着的香炉盖,“那是什么香?很清欲的桂花味!”
息魂香。
苏末末当然不知道,息魂香是梦境的牵引香,她自然也记不起,自己上一刻还有意识的那里,正好有一株开得好的桂花,正是这桂花的香味,把她从上一个记忆,带到了这里。虽然,她头脑空空,不知道有些东西被悄然抹去了。
时间正好。顾春生把香炉清理干净。抬头,看见苏末末正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饿不饿?你睡了这么久!”
苏末末有那么多疑问塞在脑子里,本来一起涌上来。现在一经提醒,即刻感觉到饥肠辘辘,肚子十分应景地咕咕隆隆起来,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顾春生,那些疑问便风残云卷地慢慢撤退回去。外面星光点点,室内幽幽暗暗,显然,不是一个吃饭的时间。
她想,顾春生在,吃饭,眼下,应该不是个问题吧?
谁料,顾春生一手摊在额头上,以明显迟疑的神色思虑了一下,我想想,有什么可以入口的。能有什么可以入口的呢,她比他预料醒来的时间晚了好几个时辰,所以,他原料用来准备饭食的时间,只能坐在边上眼巴巴等着她醒来。那个时间点,必要刚刚好,不然,她就得把那些个难受再来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