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第1页)
渐台建于太液池的一座岛屿上,亭台楼阁,柳榭花汀皆具。
清晨的时候,远处的青山绵延入画,辽阔的太液池面浮着雾气,云遮雾掩中露出渐台高耸而弯曲的宫殿屋檐,如同仙境。
我和刘彻在蓬莱山顶的观日台等待朝阳。观日台是一块鹰啄般凸出山顶的巨石。而蓬莱山并非真正的蓬莱。它仅有一百几十丈高,是终南山延伸到未央宫前的一条山脉。
高处的风,总会比别处大些,将两人的衣裾吹得翻飞。因为要赴宴,刘彻的下颌还系着冠冕的黑带。
我们的背后是未央宫和长乐宫。两个连在一起的宫殿群,巍峨雄壮,气势磅礴,像远古的巨龙,盘卧在帝国的正中。
它们是大汉的心脏,大汉的灵魂。
刘彻枕着双手,阔袖飞扬。
他背靠大石,微眯着眼睛看向太液池的另一端。那里,云蒸霞蔚,朝霞潮汐般涌动,水天交接处波光粼粼,五彩斑斓。
云霞层层剥开,终于,渐台高高低低的楼台背后,金乌跃然而出。映在刘彻的黑眸中,形成一团斑驳跳动的火焰。
山顶斜生的松树投下深深的黑影。山风拂得少年鬓发微乱,我想帮他理一理,还是忍住了。
我不敢放任自己。我和刘彻都不是内心柔软的人。对于想要得到的东西,从来不惜付出任何代价。
如果两人就此止步还好,我若对他作出任何一点小小的回应,只怕两人都会失控,让事情变得不可收拾。结局不是我毁了他,就是他毁了我。
我可以承受景帝的疏远,可以让自己忘记刘荣,可以执弟子礼对待恨的牙痒的太傅,惟独不能容忍的是,心跳不受自己的控制。
如果他不是刘彻,那简单的很,我可以杀了他,或者将他严严实实的关在宫里,让他没有任何机会变心,只属于我一个。
可是世上惟独有那么一个人,我爱惜他的羽翼,爱惜他的骄傲,不忍心有丝毫的毁损。
况且,向前一步是海上无忧仙山,后退一步是大汉权力中枢。应该怎样选择,答案其实很清楚。
我平复着心中的悸动。
静静坐了许久,山下来来往往的人渐多,乐声从渐台隐隐飘来。
刘彻状似随意道:“阿越,听说你打算出一趟长安,什么时候去?”
我点点头:“太傅说我自小在未央长大,不知世情,不知民生。趁着现在宫中局势平稳,又有时间,可以出宫历练一番。不过还早得很,明年七月才会动身,十一月前回宫过年。”
刘彻闷闷的说:“太傅太傅,开口闭口都是太傅。自从那个魏蒙来了之后,我们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距离越来越远。”
他拾起一块石头,远远的抛出去。风湮没了石块坠地的声音。
我挑眉道:“你身边不也有司马相如和东方朔吗。”
“等过几年我之国了,更是只有每年十月才能见面。”
他接着说。
“天家子弟,向来如此。”
我口不应心的说。
刘彻皱着眉,不快的说:“刘越,我觉得你变了,变得我再也看不懂了。我有时候都想问,你究竟还是不是小时候,那个和我一起从荒原走出来的阿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