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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子萧纲出声道:“小弟一定谨遵大哥之命侍奉父皇,照顾好皇嫂与皇侄,请大哥放心。”
七皇子箫绎惆怅看向江面,似乎有话想说,终于还是低下头去,发出一声淡淡的叹息。
萧统见状,示意艄公波动船桨,向他们微微一笑,轻声道:“一切托付与你们,我与紫萱就此告别了。”
我们的画舫渐行渐远,江岸上那两个黑衣人影越来越模糊,七皇子箫绎与三皇子萧纲先后策马离去,他们虽是一起前来送别萧统,离开江畔时却奔赴不同的方向,并未同行。
我独自坐在船舷,以裙带拨弄拍击江水玩耍,隐约听见萧纲的声音道:“客行只念路,相争度京口。谁知堤上人,拭泪空摇手!萱儿,一路珍重!”
我假装不曾听见他那声“萱儿”
的呼唤之声。
萧统行至我身边,轻声吟道:“公子远于隔,乃在天一方。望望江山阻,悠悠道路长。别前秋叶落,虽后春花芳。雷叹一声响,雨泪忽成行。怅望情无极,倾心还自伤。”
我忍不住击掌赞道:“好诗!萧郎所作,果然无一不是佳句,即使抒发离愁别绪,亦与众不同呢。”
他将我的粉红色轻纱衣带从江水中捞起,温柔说道:“我带你去我们的新家,江西风大,回船舱中去吧。”
画舫临近镇江时,萧统带着我换乘了一叶小舟。
小舟顺着江面的一条直流前行,到达一面石壁之前,我眼见前面已无路可走,惊讶回头道:“萧郎,我们走错路了!”
萧统微微摇头,说道:“紫儿,你再往前看。”
小舟行至石壁前时,我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原来那石壁之下竟然悬空,尚有丈许高度,足以将小舟通过。只是,倘若不临近石壁前,绝对难以发现此处还有一条通道前行。
那艄公亦笑道:“此路等闲人不易发觉,四年前萧公子前来镇江寻觅清净读书之地,小人方将此处告知萧公子的。”
我们低头穿过石壁,眼前顿时豁然开朗,我欣喜得几
乎说不出话来,拉着萧统的手大叫道:“萧郎,桃花源!此处是桃花源么?”
小舟在清溪中顺水漂流,河岸两侧,是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密密桃花林,正当春天时分,林中芬芳鲜美,落英缤纷。
是仙境?还是人间?
一片片粉红色的桃花瓣随风轻舞,渐渐飘落在溪面上,林间间杂着低矮灌木丛,从中盛开着一朵朵白色的小野花,散发出幽幽的淡雅香气。
大群粉红色的小鱼儿不知是追随落花还是追随浆影,成群结队聚拢来,我蹲下身逗弄它们,它们毫无畏怯之意,用尖尖的鱼吻轻触我的指尖,痒痒的感觉让我轻笑出声。
小舟靠近岸边,我迫不及待脱下脚上的绣鞋,在桃花林中飞舞旋转。
微风起时,漫天的桃花瓣,梨花瓣纷纷扬扬如雪,落在我的黑发间,落在我的粉红衣袖上。
一身白衣的萧统伫立在一座白色砌成的大翟元倩,含笑凝视着我,然后,他从背后取出一支紫玉萧,缓缓吹奏出悠扬动听的乐曲。
我如花瓣一般飞舞至他面前,伸手夺过紫玉萧,娇笑道:“此萧不是已经折断了么?萧郎从何处得来?”
萧统含笑凝视着我,说道:“过去种种如昨日逝水,今日一切皆为新生,成仙的紫儿能够返回之间,折断的玉箫亦可重新接续。紫儿莫非不想听萧郎为你奏曲赋诗么?”
我故意说道:“萧郎的萧曲固然美妙,可惜无琴筝相和!”
他微微一笑,回头说道:“紫儿怎知此处没有琴筝?”
一名白衣小童应声从宅院中走出,将一架筝搁置在林间笑嘻嘻说道:“公子在此处居住四载,世间怡情怡景之物应有尽有!夫人大可不必担心才是。”
我端坐在石椅上,向萧统回眸微笑,举手轻调筝弦,悠扬的乐声便如行云流水一般自指尖滑过。
一曲方歇,萧统走近我,滴声道:“紫儿曾对我说,要我作一首抒情之诗,不知此时可愿听么?”
我闻言大喜,忙道:“萧郎快说啊!”
他手执白色羽扇,沿着溪水缓缓踱步,轻声吟道:“炎光向夕敛,徙宴临前池。泉将影想得,花与面相宜。篪声如鸟弄,舞袖写风枝。欢乐不知罪。千秋常若斯!”
我心中甜蜜无以复加,伏在他怀中,娇柔呢喃道:“欢乐不知醉,千秋长若斯……萧郎既然承诺紫儿千秋万世,就一定要遵守诺言!”
良辰美景匆匆流逝,我们闲时赋诗相和,同赏落花,饮酒弹筝,泛舟吹箫,在桃园胜境内,不知渡过了多久的美好时光。
我只依稀记得,庭院前的桃花林凋谢过一次,如今又已怒放在枝头。
萧统的石屋内藏书万卷,月夜掌灯之时,我会依偎在他身边,看他聚精会神,一字一句编写《文选》。
我几乎已忘了时间的一切,我甚至以为,我们必定能够如此,天长地久,相依相随。
16蝶舞意徘徊
春光明媚之时,萧统为我在桃花林中亲手种下了数株相思树。我每日晨起第一件事就是给相思树浇水,留心观察着树枝一点一滴的变化,但是我不再使用法术将它们拔苗助长。
晨曦洒落在细密的树叶间,我弯腰将一勺清水洒落在树根处,身后传来萧统亲昵的呼唤声。
我面带微笑回眸的瞬间,突然感觉到腹中传来的一阵剧痛,几乎跌倒在地,这种隐痛近日来时常发作,我明知是何缘故,却一直在安慰自己,希望这一天不要来得如此之快,更没有将胎儿生长不稳的信息告知萧统。
一双温暖有力的手将我稳稳托住,我并没有摔倒。
萧统将我平放在清溪旁的青青草地上,明眸透出担忧与焦急,俊美的面容略显暗沉,询问道:“紫儿,哪里不舒服?是……孩子情形有异么?”
我仰躺在他怀中,咬牙忍住疼痛,向他说道:“萧郎,不是,我不要紧……”
他握住我的一只手,平息体会脉息,脸色微变,说道:“我虽然不通医理,亦能感觉到……不要一个人承担一切,告诉我,究竟为何会如此?难道是因为你我身为异族,无法共同孕育子嗣么?”
身体的疼痛感觉越来越清晰。
一种巨大的恐惧感觉袭击而来,我紧紧抓住了萧统的白色衣袖,呜呜咽咽道:“是我不好,我只修行了一千年,本来没有资格孕育狐族后代……孩子生长需要耗费母体元气,我的功力不够,只能勉强坚持到此刻……我不知道还能保住它多久。可我不想失去它,因为它是我和萧郎的亲生骨肉……”
萧统俊容霎时变得有些苍白,说道:“你明知自己不可以,为何还要如此?你是为了我,对不对?当日我在东宫之言不过是戏言,你为何要如此当真?为何要拼着性命为孕育子嗣?我的小紫儿……”
他言及此处,明眸泛出淡淡的水光,眼神既是心疼,又是愧疚,还带着无可奈何的苍凉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