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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济收入
农民没有工资,没有社保,更没有退休金。老年人六十岁以上每月发放一百多元,名曰养老金,真不知是谁制定的这个发放标准,也不知制定依据是什么,九十岁以上每月再加六十元。一百岁以上每月发放五百多元。可要知道,能活到一百的人,毕竟少之又少,想拿到这每月五百多,极不容易。其余他们的所有产出和收入,有赖于自己的操劳程度和幸运指数。
想摸清大周人的经济收入有一点难度,无工资卡工资条,没有切实数据,收入一般也无迹可寻,只能依赖于他们自己的讲述和我的估摸。对于收入他们愿意道来,但对于家庭存款,很少有人愿意说。只有一个人明确表示,家庭存款十万元,还有好几个人说,没有存款。
青壮年外出打工挣钱,老幼妇留在家里吃吃玩玩。那些在外面混得稍微好些的,把妻子孩子带出去,共同经营个小事业,有自己的一间屋子、一套房子,能够全家一起生活。能力差的,两口外出挣钱,把孩子放在家里,交给老人,爷爷奶奶年纪大,管孩子力不从心。周娇有一个同村女同学,上学放学无人接送,搭同学爸妈的电动车,周一早上家里没有早餐可吃,来喊周娇一起上学,亚军便让那女孩在自家吃了早饭一起走。大部分男人,一个人离家在外,一年回来几次,与亲人短暂团聚,平常时间,他们混迹于城市,家里人不知他们在外过着怎样的生活,只需他们按时打钱回来。
也有一些人,在县城有营生,每天开电三轮或骑电动车早上出去,晚上回家;还有一些人在附近村庄从事盖房粉刷装修,哪里有活儿去往哪里。这是最为理想的工作状态,既挣了钱,也不用远离家乡。
安冠友一家五口人,七十七岁的他在附近打工干活,每年能挣一万五六,儿子打工每年挣四五万,孙子在北京干活,每年八万多。全家年收入大约十五万元,平均到月收入,每人两千多元。
徐洋从记事起都是爷爷带着他,所以他对爷爷徐春感情很深。徐春在世时带着两个儿子做人工楼板。后来,父亲叔叔两兄弟分家,徐洋还是跟着爷爷奶奶一起生活,那时虽然年龄小,也能感觉到自家生活条件相对于周边来说比较好,他的童年无忧无虑。直到爷爷徐春去世,家里出现了大的变故,爸爸和叔叔之间产生矛盾,不再合作,兄弟两家生活条件也直线下降,那几年是家里最穷的时候,他父亲徐栓城迫于无奈,到徐洋舅舅那边重操旧业,做起楼板生意。随着时代发展,由原来的人工作业,改成了机器制造,徐栓城找到了门路,也正好赶上世纪之交农村泥瓦房改建平房楼房的时代,生意做得不错,目前在大周村后开办了楼板加工厂。叔叔徐雪城只在家种地,没有其他收入来源,便在临街的家里做起了超市,既能挣钱又能顾家,挺不错的。后来徐洋去部队服役,退役之后在南方发展。他说,爸爸叔叔都上了年纪,以后家里的事情我就要担起来了。全村人都知,栓城、雪城两兄弟不说话不来往。其实人的大多矛盾,都起源于经济。也不知当年怎样的经济纠葛,让亲兄弟成为路人。虽然后来日子都富裕了,但却没有解开心结。
牛春付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女儿嫁走,儿子在建筑队打工,儿媳干点零活,两人收入每年约十万元,勉强顾住自己一家五口人的生活,人均月收入不足两千,没有能力接济父母。牛春付和老伴靠地款和养老金生活。大周像他这样的老人很多,大部分子女打工挣钱险些不能自顾。身体好的老人凑合干点季节性轻活,比如剜蒜、摘秦椒、栽红薯苗,多少挣点,其余就是地款和每月一二百元的养老金。
周建民每月退休金三千四百元,老两口省吃俭用,花不完,贴给儿孙。他不等儿孙张口要,每次主动给。村里偶有当年的工人和干部,现在每月两三千的退休金按时打到卡上,就属于富裕老人,可以资助子女。“啃老”
这词在农村不是贬义词,老人但凡有点钱,都愿意让儿女来啃。
秀叔秀婶全家现在七口人,女儿出嫁走了,儿子小良有三个小孩,大的十四五岁,小的五岁。小良前些年在上海送外卖,近几年回到家里,在县城送啤酒饮料,夏天旺季月收入五六千,秋冬淡季月收入两千多。儿媳小平在县城一个公司打工,每月收入一千八百元。秀叔平时在附近干点零活,遇到谁家盖房需要劳力,他去临时加入,每天挣一百元。当然这样的工作不是常年都有,只能偶尔为之,再加上他年纪大了,有时候还脚疼,干不了那么多重活,于是也加入吃吃转转玩玩的队伍。平时夫妻二人用地边地头种点农作物,够全家吃了,养几只鹅几只鸡,下了蛋给孩子们补充营养。小平因前些日子得了股骨头坏死,办了残疾证,现在和孩子吃着低保,每月有五百元,秀叔秀婶养老金每月三百多。全家月收入不足万元,七口人平均下来,差不多千元上下。他家用的还是旱厕(如今旱厕在大周很少见到),院子里盖了简易洗澡间,冬天最冷时用不成,还得到几里远的公共浴池洗澡。秀婶贤惠温柔,晚上做好饭必等儿子回来才吃。有时候儿子活儿多了,秀叔会去帮着他送饮料,啥时送完啥时回,晚上秀婶在家做饭,两个小孙女在黄昏的村头玩耍,等待爷爷爸爸归来。
小伟一家六口人,夫妻二人,儿子儿媳,两个孙辈。小伟之前曾在外打工,几年前干活受伤回家休养,再加上年过五十,不想再外出,便在附近干粉刷装修活,每月能挣七八千。儿子干跟他同样的活,每月收入六七千。儿媳在上海一个工厂干活,管吃管住每月四五千。全家月收入接近两万。听起来很不错,但他说,花销也大,孙子每月奶粉钱将近一千块,他父子俩的人身保险、车辆保险每年要两万。我说:那你每年也能存下至少十万元吧。他笑说存不了,但那喜滋滋的表情说明,能存得了。因为农村人吃穿方面花钱很少,主要是孩子成长上学的费用。只要全家人不生病,消费主动权都在自己手里。
我因为经常住在亚军家里,对她家情况较为了解。夫妻二人先是有一个儿子,不敢再生,怕再生住儿子。总想要个女儿,儿子十岁后,决定冒险一试,还算命好,如愿生下女儿,起名周娇。男主人周卫中,也就是我喊爷的那个人,在县里干装修和水电,每天清早五点多起床出门,在外劳作一天,晚上六七点回家,吃完晚饭早早睡觉,每月近万元的收入。妻子亚军在镇里超市上班,每月两千多元。儿子在郑州不知跑什么业务,每月有近万元的收入。他们家人均月收入大约五千元,在村里应该算中上,人口结构也是最为理想,家里房子盖得很好,又在县城按揭了单元房装修到位,用于儿子结婚。可这样的小康生活也得计划着过,不能放开了随便花销,要攒钱给儿子结婚,给女儿上学。亚军是个爱美的女人,注重自身形象,梳妆台上也是瓶瓶罐罐,出门上班也是脸上抹几层子。对我说,璞你穿得太朴素了,我要是有你这样收入和条件,就买好多衣裳,可着劲儿打扮。她是个很会过日子的女人,平日里精打细算,杜绝一切不必要的开支,用的手机是儿子用过给了丈夫,丈夫用完又淘汰给她的,时常死机,一天能死十来回,一直凑合着用,直到有一天死得再也打不开了,才彻底扔了,在手机店里花四百元买了一个二手机,说是小年轻们淘汰下来的,质量还很好,型号也挺新,可年轻人不喜欢了,她买了来,期待能用两年。
小美夫妻有两个女儿。丈夫在大城市开公交车,单位给交五险一金,只身在外,自己租房住,没有家务拖累,不用接送孩子,时间宽裕,有精力加班,时常替同事出工跑车,这样下来每月收入万元左右。小美也有工作,属于招聘性质,月收入两千元。婆婆每月有三四百元的补贴收入。全家五口人,再加上每年的地款,家庭月收入有一万二三。人均两三千,听起来不是很高,但看其家庭生活状况,在村里算是较好,也或者因为是两个女儿,不必像别人那样操心将来儿子结婚成家,非要攒钱买房,所以显得轻松。
时代发生了变化,人们虽然想要儿子,可也认识到闺女的必不可少。中国人几千年来多子多福的老思想,竟然被房价和彩礼给治住了,养儿防老也靠不住了,女儿也能给父母养老。现在供养出一个儿子,前面吃穿上学都不算,只给他结婚成家,没有五六十万根本不行。那些两个儿子的,更是哭笑不得,干死干活,总也弄不棱正。儿子一个就中,多了麻烦。眼见着日子过得轻松舒坦的,都是有闺女的,于是头胎儿子的人,都幻想着再要一个闺女。村西头一个年轻媳妇,为了要个女儿,先后做掉三四个男孩,直把自己做得黄皮寡瘦,终于得到一个宝贝小闺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