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第1页)
钟意映跟在丈夫儿子身边,更是抖着双唇说不出一句话来,秀美的容貌失了血色,瞧着比落水的儿子更是可怕。
她深吸了口气定下心来,吩咐身边伺候的丫头道,&ldo;赶紧去看看林医生来了没,准备热水衣服,替少爷洗澡。&rdo;
而后转向丈夫怀里的苏湛,镇静自己的情绪问道,&ldo;阿湛,没事儿了,妈妈带你去洗澡,等等给林医生看一看。&rdo;
却见苏湛一声不吭地只低垂着头。
此刻,他望着自己手上的那对银镯子,这对银镯子是他打记事起就戴着的,一直带到十岁,据妈妈说,是生下来就带上的,从香火鼎盛的寺庙里求来保佑他平安。而在他此刻能够触摸到的记忆里,这对小孩儿玩意儿他已经很久很久没带了。
苏正刚夫妻对视了一眼,想着儿子大概是真的被吓坏了,于是连忙抱着苏湛往宅子里走,一旁的管家也开始张罗着很是惊心动魄了一番的众人该干嘛干嘛去。而原本一直一声不吭的苏湛却挣扎着动了动,朝着四周望了望,出人意料地吼道,&ldo;他妈的,苏泛呢!老子非弄死他不可!&rdo;
苏少爷落水后醒过来不哭不闹,不喊爹不叫娘,第一句居然是恶狠狠地要弄死自己的哥哥。着实让忙碌开来的众人都一愣,纷纷停下来。
苏正刚顺着众人的目光,一眼就将躲在门口大石柱后面偷偷打量,尽量隐藏自己身影的苏泛揪了出来。阴沉着一张脸,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字地咬着道,&ldo;苏泛,你给我过来。&rdo;
毕竟只是小孩子身体,又在水里扑腾了许久,经过方才那会儿这么一吼一闹腾,苏湛终究是体力不支地昏睡回苏正刚的怀里,迷迷糊糊地想着,这回,老子真的是不做鬼也可以不放过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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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意映此时才三十八,不是苏湛记忆里的衰弱病老,很是温柔地朝自己的儿子笑了笑,柔美得像春风里摇曳的花朵。因为,此时,她的儿子正睁着一双乌黑溜圆的大眼睛一眨都不眨地盯着自己看,长长的睫毛下,是乌黑到透亮的目光。
她这个儿子不捣蛋不调皮不发脾气的时候,又的确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ldo;还记得你三岁那年,你爸爸总算是替你找来一个先生,他说你命里带了一个水劫,八岁那年的水劫一过,就会顺顺利利地长大了,为此,才替你取名为苏湛。看来呀,真的是个高人。&rdo;
钟意映不禁回忆起当时那位笑眯眯的算命先生,记得他当时摸了摸苏湛的头,下了评语道,&ldo;终于水而生于水,小少爷就叫苏湛吧,字子深,会好好长大的。&rdo;
苏湛,字子深,终于水而生于水。
如今躺在儿童床上的苏湛将听过不下百遍的谶语咀嚼了几下,心想,那个他完全没有任何印象的算命先生,当真是个高人,自己这一劫,可不就是终于水而生于水么?
苏湛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盖着,乌黑密长,稍微有点知觉,就像蝴蝶扑闪翅膀。钟意映坐在床头,见儿子的睫毛动弹了下,立刻伸手摸了摸儿子的额头,没有发烧。
好在,进了三月,已经是缅甸的夏天,不用担心池水冰冷而受寒。虽然方才在他昏迷的时候,军医已经过来看过,但她仍是不放心。这是她和苏正刚唯一的儿子,是她三十岁的时候拼着各种危险生下来的儿子,要不是还有一个苏泛,更是名震缅北的苏将军的独子,以苏正刚现在四十二的年纪来说,确实称得上是老来得子了。
钟意映修长优雅的手顺着儿子的额头在他的小脸上抚了抚,轻声地生怕吓到他似的问道,&ldo;阿湛,醒了是不是?要不要喝水?妈妈一直给你温着。&rdo;
只这一句话,却堪堪让躺在床上的苏湛落下泪来。
他上辈子喝过许多酒,葡萄酒,白酒,伏特加,一瓶上万都没感觉;各种名贵的昂贵的中国茶,外国咖啡,各式各样的饮料果汁,却只有一个人记得,在他还小的时候,在他还不会喝酒作乐的时候,他最爱喝的是温温的白开水。
可上一世,他从未珍惜过。
苏湛想起自己那时又一次要出门寻欢作乐,惹得一向温柔平和的母亲坐在轮椅上颤抖不已。当时他只觉得,自己这个妈妈这么一下子又病又老,啰嗦得令人生厌。
&ldo;阿湛,最近外面不太平,你还是不要再出去玩了,过阵子再说。&rdo;
苏湛记得自己十分不耐烦地头也不回说道,&ldo;妈,你怎么越老越让人烦,我出去玩怎么了!&rdo;他还记得一副孝子摸样的苏泛扶着他妈妈的轮椅站在后面,皱着眉头帮腔道,&ldo;是啊,弟弟,你就别处去让妈担心了!&rdo;
苏湛倒是回了头,冷着一张俊脸讥诮道,&ldo;滚吧你,谁是你弟弟了,少往自己脸上贴金。&rdo;是个人都知道,这是他苏少的口头禅,从小说到大,他说得不厌其烦,苏泛也听地顺其自然。
可是没想到,这竟是永别。等他回来的时候,天地都换个了个个儿。
&ldo;怎么了,下了次水,就不认得妈妈了么?&rdo;钟意映拍了拍苏湛的小脸蛋笑道。
苏湛缓过神来,却是缓缓地用小孩子特有的稚气,清清脆脆地叫道,&ldo;妈妈!&rdo;随即,一把伸开小手,扑到钟意映怀里。像是要汲取力量般地,一直往他妈妈的怀里钻,深深地吸了口气,满满的都是他记忆里妈妈身上兰花的味道。同时为自己很是小屁孩儿般的举动唾弃了下。
钟意映倒是一惊,随机反手搂住了儿子小小的身体,微微笑着轻轻拍着他的背,也不言语。她这个儿子,自从会走会跳,会到处捣蛋开始,就很少与她这么亲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