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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文公十五年
公元前612年,鲁文公十五年。
十五年春,季文子如晋,为单伯与子叔姬故也。
接着上年的事说,鲁国营救叔姬失败,还搭上一个王室大臣单伯。十五年一开春,季孙行父便前往晋国,请求晋国帮忙解决单伯和叔姬的问题。
三月,宋华耦来盟,其官皆从之。书曰“宋司马华孙”
,贵之也。
公与之宴。辞曰:“君之先臣督得罪于宋殇公,名在诸侯之策。臣承其祀,其敢辱君?请承命于亚旅。”
鲁人以为敏。
三月,宋国司马华耦前来会盟,他的部属都跟着来了。《春秋》记载:“宋司马华孙来盟。”
是表示尊重。
鲁文公设宴招待华耦,他辞谢道:“君侯的先臣督,得罪了宋殇公,名字记载在诸侯的史册上。下臣承办他的祭祀,岂敢使君侯蒙受耻辱?请在亚旅那里接受命令。”
解释一下:华耦是华父督的曾孙。当年华父督为了一个女人,杀孔父嘉,弑宋殇公,留下千古骂名。华耦自认为是罪臣之后,不敢接受鲁文公的宴请,只敢接受“亚旅”
也就是上大夫这一级官员的招待。
夏,曹伯来朝,礼也。诸侯五年再相朝,以修王命,古之制也。
夏天,曹文公前来朝见鲁文公,这是合礼的。诸侯五年一次互相朝见,共同重温天子的命令,这是古代的制度。
齐人或为孟氏谋,曰:“鲁,尔亲也,饰棺置诸堂阜,鲁必取之。”
从之。卞人以告。惠叔犹毁以为请,立于朝以待命。许之。取而殡之。齐人送之。书曰:“齐人归公孙敖之丧。”
为孟氏,且国故也。葬视共仲。
声己不视,帷堂而哭。襄仲欲勿哭,惠伯曰:“丧,亲之终也。虽不能始,善终可也。史佚有言曰:‘兄弟致美。救乏、贺善、吊灾、祭敬、丧哀,情虽不同,毋绝其爱,亲之道也。’子无失道,何怨于人?”
襄仲说。帅兄弟以哭之。
他年,其二子来,孟献子爱之,闻于国。或谮之,曰:“将杀子。”
献子以告季文子。二子曰:“夫子以爱我闻,我以将杀子闻,不亦远于礼乎?远礼不如死。”
一人门于句,一人门于戾丘,皆死。
去年,公孙敖去世,尸骨不能还乡安葬。对于孟孙难来说,这是一块心病。不管公孙敖有多荒唐,毕竟是自己的父亲啊!齐国有人给他出主意:“鲁侯是您的宗亲。假如将令尊的饰棺放在堂阜,鲁国必定会派人去取回去的。”
所谓“饰棺”
,就是以布装饰的棺材。自天子以至士人,依照不同的等级,有不同的装饰图纹。
堂阜是齐鲁边境的齐国城市。
齐国人将公孙敖的饰棺停在堂阜。鲁国卞邑的大夫得知此事,向国君做了汇报。
孟孙难仍然穿着孝服,因居丧悲哀而容颜憔悴,再度向鲁文公请求取回其父的灵柩,立在朝堂之上等候命令,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之意。他这身打扮,一方面是为了博取同情,另一方面也是故意恶心鲁文公和一干权臣。谁也不好批评他。毕竟,人家的老爹还没下葬,不除孝服也是无可厚非的。
这一招果然见效。过了几天,大伙都受不了,答应了他的请求,派人把公孙敖的灵柩从堂阜取回来。齐国人送其入境。《春秋》记载:“齐人归公孙敖之丧。”
这既是为了孟氏的颜面,也是为了国家的颜面。
公孙敖终于得以魂归故土,在鲁国下葬。给予他的葬礼等级,视同其父公子庆父。换句话说,也就是按照罪臣的标准下葬了。
回想起来,鲁文公元年,王室内史叔服给公孙敖的两个儿子看相,曾经说过“谷也食子,难也收子”
。事实确是如此——谷奉养了公孙敖,难则为公孙敖办了丧事,虽然都很为难。父亲再不好,儿子也要唯唯诺诺,尽心侍奉,这便是中国人最为看重的孝道。
儿子能够原谅父亲的荒唐,妻子却对丈夫的背弃难以释怀。公孙敖出殡之前,他的第二任老婆声己坚决不肯去看他的灵柩,只在帷堂里哭泣。这样一来,丧事便办得有点尴尬了。更为尴尬的是,作为公孙敖的堂兄弟(同时也是他的政敌和情敌),公子遂也不想到他的灵前哭泣。公子遂权倾一时,他不去哭,则族中诸位昆仲也不敢去孟氏家吊唁。中国人办丧事,讲究一个热闹。如果重要的人物都不到场,死者寂寞,生者脸上亦无光。于是叔仲惠伯劝公子遂:“丧事,是一段亲情的结束。你和他有矛盾,虽然不能善始,但是可以善终。史佚有言:‘兄弟之间,尽善尽美。救助困乏,祝贺喜庆,吊问灾难,恭敬地祭祀祖先,悲哀地举办丧事,各人的感情虽然不同,不要断绝相互之间的友爱,这便是待亲之道。’你自己不要丢弃这种品德就行了,何必怨恨别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