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第1页)
谢律突然变了神色,一种恐慌之感,毫无征兆地被掀了起来。
此刻才出许都,谢律再也无法强迫自己继续行进,他一挥手,号令所有迎亲队伍停止前行。
车队停下,谢律回望身后华盖宝顶,装饰有龙牙凤尾、金络玉穗的迎亲花车,脑中一阵长久不息的嗡鸣,他必须要回去确认一遍,抚慰自己内心的那种荒谬的不安。
他跃下马背,一步一顿地向着花车走去,直至来到车前,凝定心神,谢律改换轻松容颜:“卿卿,赶路这么久,你渴了么?”
里头无人应答,两个丫头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
谢律心一提,胸肺中鼓入一股气流,促使着他的身体蹿上了车轩,一把扯开了马车的门,在看到车中蒙覆红盖,嫁衣如火的人时,谢律整个人像被施了定身法般动弹不得。炙热的气流,呛得谢律眼眶瞬间蒙上了一层绯红。
不是卿卿。
他今日居然这么高兴,得意忘形,迎亲时都没瞧出破绽,此刻车中端坐无言的人,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卿卿!
谢律喉头一哽,冷冷地凝视着车中的人:“你是谁?”
绣裙底下,是一双男人的大脚,包藏不住,露出了尾巴。
两个婢女要说话,谢律蓦然扬声道:“卿卿骗我?”
若这个人不是卿卿,又会是谁?
他的第一反应是有人拐走了卿卿,可,若不是她自愿的,这两个忠心的丫鬟怎么会半天不出声?只有一个可能,这就是事先串通好了的。
卿卿……还是骗了他。
她在大婚之日,用一个西贝货充当新娘,自己呢,逃之夭夭了吗?
她骗他,来北魏,目的是什么?
卿卿那些话,果然只是与他虚与委蛇么?她果然只是骗他的,她心中所爱一直就是别人,她是为了用这样的办法让他死心,还是……
那一瞬间,谢律的心念转了无数遍,似乎每样都无法说服自己,可是铁的事实在前,无法说服又如何?
正当他一筹莫展,好像被抽去了心力,从马车上踉跄地跌下去时,一双白净纤细的手,从身后接住了谢律。
那只手,白得像一团雪,轻得像一团絮,谢律怔忡,忽听到身后巧笑嫣然的女子亲了他的耳垂一口,声音响得像耳畔的一道炸雷,谢律还未从这大起大落九死一生中缓回精神,官卿再次狠狠亲了一口谢律的脸,直将他的俊脸嘬出红晕:“怕什么?”
谢律这才看清,官卿此刻身上穿着一身迎亲队的衣裳,混迹在人群中,方才她就一直藏在迎亲队后头。
“卿卿你——”
官卿从身后搂住了他,帮他缓和一下,免得谢律情绪太激动,顺道对玉燕、珠箴道:“你们先下车。”
这花车空间不大,能容纳三四人便不错了,为了行路方便,太大了不利于赶路。等玉燕和珠箴如释重负地下了车之后,官卿将谢律拐带上车,命令队伍一刻不停,重新开始赶路。
谢律怔愣地指着那个还盖着红盖的人,“他是谁?”
就一直闷不吭气地装新娘子,方才差点儿将谢律吓坏了,官卿忍不住笑得直抽气,谢律一问,她将那新娘子的头盖给扯下来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鹤发鸡皮的老脸,嫁衣,红妆,老汉,给人以极强的冲击力,谢律差点儿头撞上车篷,“庞惠?”
官卿扣着他的手,向一脸视死如归的老院正道:“我总疑心那李圣手医术不精,医了我夫君这么久,却不见有什么起效,庞院正容谅,陛下不允你去陈国,我只好用这样的手段将你带出来,你放心,只要您看过了谢律的伤势,我就放您回许都。”
这番话其实也平平无奇,但谢律细品了品那句“夫君”
,咂摸过味道来,心中一阵激荡。
庞惠睁着一只眼,闭着一只眼,因为被人用这样的方式带上车来,老脸搁不住,但秉着医者仁心,还是答应了:“我替驸马看了,公主就得放我回许都。”
“一言为定。”
官卿颔首,“必守信诺。”
官卿将谢律的衣裳风风火火地扒了下来。
“……”
谢律根本没做准备,就猝不及防在人前袒胸露乳,纵然自己身为男子,也不禁面红耳赤。
他身上那盘踞的旧伤,若对面之人不是庞惠,只怕早吓得人晕过去,庞惠却是经历过大风大浪之人,虽然震了震,却立刻稳住了。
但他这一震,也让官卿的心跟着震了震:“庞院正,陈国时,那个李圣手说我夫君这伤,只怕短折寿命,但我不想年纪轻轻便守寡,您得好好看看,不求延年益寿,但求寿有终时,白发苍苍。”
人的寿命终究有尽,但求那一日天人永隔到来时,她与谢律皆已两鬓染霜。
作者有话说:
庞惠:这特么真是个大难题。
卿卿:当然,要不是难题,也不找您了么不是。
82、结局
庞惠替谢律看了伤势,要了谢律在陈国时的脉案,幸得这些官卿都还保留着,庞惠仔细研究了一番,对谢律道:“并非全然无医。”
这句话,让官卿和谢律都是惊喜,但庞惠接着又道:“只是,公主许愿的白发苍苍,或是有些难,臣只能尽力,但不敢保证任何。”
在官卿的脸色忽变得沮丧之际,庞惠顺道开解了她一番:“公主,人生多苦,生老病死,颠倒磨折,都为劫难,寿数自有天定,若天要亡一人,何在乎是生病而死,还是中毒而死,其他不幸而死?臣虽医者,但不敢与天抗争。”
官卿摇头:“我不管那些,我只想让我的夫君能治好伤病,庞院正若是有法子,就尽管使来,我相信您的医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