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夜色阑珊海棠独开(第1页)
夜十点多钟的时候,天空忽然飘下蒙蒙细雨,在夜灯下更像飘飞的棉絮,沾在手臂上,添几许冰凉,尤其是在此刻无限惆怅的思绪里。
刚下班离开店门的黄小芹无精打采的漫步夜雨中,她有说不出的疲倦。这疲惫压在她的心中,无处可卸。留着,又像块时光的伤疤,怎么看都非常刺眼。
黄小芹走进一个骑楼,靠在柱子上,拿出手机,点到了陈月华的微信聊天界面。
指影乱飞,字迹不停的跳出屏幕。
冰是睡觉的水:月华姐,你何苦呢,把自己的工作丢了。要是你昨晚和我说,如果你觉得我在这间店工作,让你感到碍眼的话,我离开这个店也是可以的。即使我现在特别特别需要这份工作,可能出去后,不会马上找到新的。现在我觉得是我自己连累了你,我好留恋初来好麦香时,你带教我的那段时光。那时候我们像姐妹般的,真的没得说。
连衣裙上的沙漠:小芹,这个工作我无所谓,早就不想干了。我也并不完全怪你,要怪就怪我的占有欲太强,特别是在爱情上,难容别人比我强。
冰是睡觉的水:华姐,我不知跟你解释多少次了,我现在真没有想过恋爱,更没有去招惹林师傅。我的人生里,不说现在,就算是未来也可能没有爱情的画面,因为我还有比它更重要的东西,这东西让我即使有胆去恋爱,也没有实力去实现。再说你是我的师傅,是带我入行的人,我再坏也不会去抢你感兴趣的人啊。从你亲手教我包第一个面包开始,我就一直当你是亲姐姐一样,即使你现在一时冲动犯了错,我也没有改变,我还在想着你明天还会回来上班。要不,你跟老板娘认个错,取得她的原谅,重新回来吧。
连衣裙上的沙漠:谢谢你,小芹,你太善良了。谢谢你到现在还念着我的好。不过多说已经没用了,我的性格不是一两天就能彻底改变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错误给我的惩罚,我也没有必要去赖掉。时间会让我成熟,有缘的话,未来我们再一起共事吧。
冰是睡觉的水:华姐,那你现在有新的目的地了吗?
连衣裙上的沙漠:目前还没有,这个不用你担心啦,天那么大,饿不死老娘的。干好你自己吧,我混江湖这么久了,根本不需要你来替我担忧。
冰是睡觉心水:月华姐,那我只能祝福你了。
一阵心酸袭来,叠着飘飘扬扬的夜雨,黄小芹蹲下,把眼埋在靠拢的双手臂上,一任夜色把她揪紧,泉涌的泪水把她再次凉透。冰凉的寂静,像一只伏在绿化灌木丛中的夜狼,窥视着黄小芹此刻心中少得可怜的温暖。
夜深了,行人稀少,只有灯光依旧稀稀落落,站在寥落的路,守着这朦胧的人间。
她就是太善良,念旧,长时间记住人家的好。黄小芹明知这样会让自己活得很累,可就是劝说不了自己。
难道善良会成瘾,也是毒药?
一连几天,小芹都不怎么爱说话。接待顾客时也是机械性的笑容,机械性的动作。尤其是她总是在尽量避开林恒的眼光,她甚至想向郑太请几天长假,躲避一段时间。
可是她心中埋藏的隐情,让她无法作出请假的决定,只好逼着自己坚持上班。
而林恒很快走出了阴影,似乎陈月华设的局没有让他产生多少波动。他不可能轻易让一个他不喜欢的人,来搅乱他的生活的。
他也知道现在一职难求,不愁师傅求职的郑太再狠心点儿,他也会和陈月华一起遭扫地出门。他依然相信自己没有去招惹陈月华,他的心,还是在黄小芹身上,虽然她一直避开自己多情的眼睛。这份痴心已像冲出堤坝的河水,到处漫流,不曾离开黄小芹的影子两岸。
生活慢慢冲淡岁月的伤痕,花开花落,蜜蜂于枝头上吟唱枯荣。一段时间后,黄小芹心情舒畅了好多,至少又像以前那样,没事儿时哼唱几个小调。
心情好,干活才有劲,好运眷顾喜欢微笑的人。她相信这个道理。
刚下班洗澡完毕,呆在自己简陋的卧室,听隔壁爸爸房间传来时断时续的咳嗽声,黄小芹的心也随之一紧一松。望了望原先妈妈住的空房间,又想起了以前她假期时与妈妈一起去逛商场的情景。
如今妈妈已经离开黄小芹父女四年多了,却宛若还在人间。黄小芹常想象妈妈像窗外那些正开着粉红花朵的三角梅,透过玻璃,探看她睡着了没有。
可窗外现在空空的什么也没有,只有浓浓的夜色,小芹不由得怅然长叹一声。
忽然,手机亮屏,来了微信消息,又是林恒。哎,这一坨的万能胶。
穿牛仔裤的螃蟹:头痛,睡不着,不停的想着某个人。
冰是睡觉的水:头痛去神经科挂号,挂到我这里不会看,也没有药。
穿牛仔裤的螃蟹:挂了号,可专家说只能服用缘分的药,只有你那里有售。全球独此一家。
冰是睡觉的水:你别听专家胡说,十个专家九块砖,也许真正的病因是妇科,建议你转妇科看看吧。
穿牛仔裤的螃蟹:哈哈,笑死,那个妇科主任敢看男钢铁兽,如果真是要挂妇科的话,你这个巾帼英雄来帮须眉男子看看,是惹了那个妇科问题。
冰是睡觉的水:帮你搭过脉了,与妇科病一致,情经不调。实话说,林公子哥风流倜傥,牡丹芙蓉到处都是,你视力怎么会这样低,瞅着我这株墙角的陈年老枝三角梅不放呢?
穿牛仔裤的螃蟹:哎呀,不怪月亮,只怪缘分,都是情缘惹祸,小芹美女,你就认命一次吧,不要再逃避我,好吗。我煎熬得骨头都焦了。
冰是睡觉的水:你又不知道我的情况,待你知道了到时就不会再这么说了。
穿牛仔裤的螃蟹:那你告诉我原因,好吗,多一个人和你面对,你不是更轻松了吗?你有隐情,为什么一定要埋在心里?
冰是睡觉的水:不说也罢,免得到时大家都伤心。我累了,要睡觉了,拜拜。
打完字,小芹即关了手机,扔到床头边,随即躺下,把头埋入枕头里。耳畔又传来老爸断续的呻吟声,一声比一声寒。
翻转的手机露着背面,透明手机壳里,有一张卡片,上面印着一排树向着天空生长,卡片中间有一个大大的“恒”
字。如果她不解释,没有人知道她从这张卡片联想到了什么。此刻只是静静夹在手机背和手机壳间,像一块沉默的心事。
小芹上班时依旧的例行公事,维持同事的纯净样子。她知道只要她多看一眼,总会有林恒那磁铁般的眼神扫过来。
她也觉得自己思想很奇怪,也很无奈。她心底的梦,眼里的诗,她只能用店里弥漫的奶油香味去掩盖。
林恒一直认为自己非常规规矩矩,绝非浪荡之辈,但只要小芹一走近他,他心海翻起的潮水,总是按不下去。
奶香浓郁,灯光橘黄,只有心里吹拂的风不跟随时光的节拍。
中秋节门店放假两天,放假前的晚上提前一个小时下班。潜意识地,她离开店前先扫一眼全场,却现今晚本该同时下班的林恒不见了影儿。小芹苦笑了一下,告辞了别的店员,拿着上下班必带的雨伞,朝自己一家所租住房子的街道走去。夜风吹来,拂乱了她额头上的刘海,觉得有点凉,便把双手收拢于胸前。
不时有的士车辆驶过,也有骑摩托车的人迎面冲来。走过一条街,转入另一条街时,在转角处,她突然被人从墙角处闪出,绕过她身后紧紧的抱住了她。
这意外的袭击把小芹吓得魂飞魄散,加上又是晚上,路灯每隔几十米才有一盏,所以路面不是特别的明亮。
“放开我,放开我。”
她叫着,可越是挣扎该家伙抱得越紧。
“是我,别怕。”
是林恒的声音。
“放开我,你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