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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料……」沈星河似記起什麼,若有所思。
解紅衣神情恨恨的,兀自喋喋不休:「死木匠無財無貌,也不知白杉腦子進了水還是眼瘸了,待他很不同。白杉逃跑的前兩天他還來過,奴家思來想去,必是此人把白杉拐了去!窮鬼還要來嫖便罷了,竟敢拐我家姑娘!奴家已經去京兆府報過官,待官府抓到這王八蛋,老娘撕了他!」
她突然想起什麼,眼中一亮:「哎,對了,您是大理寺的官爺,大理寺也是抓人的衙門吧?您能不能幫奴家抓著那個木匠?」一邊說,一邊動手動腳來扯沈星河的袖角。
沈星河急後退,指著她呵斥道:「給本官老實點!」
這時候,他突然有點理解方小杞那個不容人碰的毛病了。若被解紅衣那塗著鮮紅指甲的手抓住,他也會忍不住動粗!
解紅衣悻悻收了手。沈星河問:「白杉可留下什麼東西?」
解紅衣臉色一變:「可不是留下東西了嗎?那小毒婦把她屋裡值錢的東西一卷而空,倒留下個邪物,差點把老娘害死!」
沈星河一驚:「什麼邪物?」
老鴇記起前事,氣得聲調都變了:「蠍子,她留下一隻邪門的毒蠍子!」
白杉住過的房間在二樓。沈星河走了進去,沒有看出什麼異樣。
解紅衣卻不敢進,站在門口忿忿說:「白杉這小毒婦毒得很!奴家發現她人不見了,便進她屋裡翻看,手剛伸梳妝檯底下的抽屜,就被一個紅通通的蠍子蜇了一下!」
她摸著自己手上曾被蜇中的地方,餘悸猶存:「奴家嚇得要命,想喊人,舌根卻發麻,竟發不出聲音,緊跟著僵硬,竟站在原地動彈不了,宛若中邪!足足站了一個時辰,才慢慢能活動,也能出聲了。」
「不能發聲,渾身僵硬?」沈星河若有所思,「那隻紅蠍可逮住了?」
「那麼毒的東西誰敢逮?它蜇了奴家,就不知鑽到哪裡去了!到如今這屋子也沒有姑娘敢住……」
沈星河順手拉開了解紅衣說的那個抽屜,就見一隻血紅的蠍子趴在裡面,充滿敵意地高高舉起鉗子和毒尾!
沈星河嘴角一勾:「它是把這抽屜當窩了!」
他順手拿起梳妝檯上一個三彩盒,將裡面的脂粉倒掉,把紅蠍扣了進去,轉身就走。
解紅衣跟在後面相送:「官爺慢走,有空來玩啊,我們這裡的姑娘個頂個的天仙,保證有官爺喜歡的……」
走到大門處,沈星河腳步一頓,目光落在院門內側。
解紅衣跟著停住腳步,問:「官爺,怎麼了?」
沈星河指著院門內側貼著的一張鍾馗畫像,問:「這張畫像是什麼時候貼上去的?」
「端午節啊,您看這畫像都有些舊了。」解紅衣說,「每年端午節家家戶戶張貼鍾馗像,以鎮宅驅邪,這是民間習俗,我們花樓也不例外。或許,官爺這種高門貴府不講究這個?」
的確有這個習俗。不止民間,貴府也會在端午節時,在院門內側,或是玄關、廳堂懸掛鍾馗像,年年以換舊,家家戶戶可見。只是出了馬自鳴案之後,沈星河對鍾馗像尤其敏感。
他沒再說什麼,背影頭也不回地消失。
解紅衣站在階下深深福身相送,抬起臉時笑意淡下,眼神變得涼冷,像換了一個人。
*
大安城城南的昌樂街最為荒僻,是游商和三教九流的落腳之地。夜深了,昌樂街一處破舊大院的屋子內,方小杞輾轉難眠。
此處是一座廢棄舊宅,主人家不知遷居何處,多年未歸。院子占地不小,屋子也不少,只是荒涼頹廢,還有鬧鬼傳言。
比起怕鬼,飛燕幫主曾風更怕花錢,帶著孩子們鵲巢鳩居。方小杞是幫里唯一的女孩,分得一間單獨的屋子。
屋中沒有家具,她睡的是用磚塊搭起的木板。被褥很很薄,秋風從窗隙灌入,發出嗚嗚咽咽之聲。
方小杞原就裹著被子靠牆角睡,越發往角落裡縮得緊。腦子裡想起一會兒白梅山莊小戲台上的血跡斑斑,一會兒飄過廢宅里的鬧鬼傳言。
好不容易睡著了,夢中卻有叼著花枝的喜鵲翩飛在藍天。
按理說,這該是個好夢。可是方小杞莫名感覺喜鵲背後天空顏色藍得讓人心悸。她漂浮在這個夢裡,困惑地仰望著。
突然,喜鵲「喳」地一聲大叫,嘴裡叼的花枝掉落,直朝她的臉砸來——那是一枝白梅!
方小杞猛地驚醒,胸口急促起伏,冷汗濕透鬢角。她本能地去摸左手腕的手繩,又摸了個空。
窗上有影子晃動,她又嚇了一跳,抬頭卻見是被風晃動的樹影落在窗上,像張牙舞爪的鬼影。
她揪緊薄被起身,脊背抵著牆角坐著,回想起夢中情形。喜鵲,白梅,藍天。
她的瞳孔猛地一縮。藍天,藍色!
她從床上一躍而起。
*
大理寺里,燈火通明的公事廳里,沈星河正氣急敗壞,一腦門官司,腳下,躺著一個人。
他離開凡心閣後沒有回家,直接來了大理寺。正巧季楊也回來了。
他在東城門門吏的筆簿上,查到了金部司郎中左東溪的出城的記錄,需出城找人。
宵禁期間出入城門,需有官府的公驗,季楊特意回來跟沈星河討要,打算連夜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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