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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夷玉清清楚楚地记得,他在失去意识前都没有放开林元瑾的手,昏迷之后发生了什么?
她得救了吗?
崔夷玉不敢去想,却难以自控地惴栗不安,既迫切地想要得知林元瑾的安危,又畏葸于听到最不想得到的结果。
求生的本能在抗拒得到林元瑾不幸、他却苟且活下来的结果。
林元瑾死了,他活下来有什么意义?
只是想到这种可能,刹那之间,崔夷玉的呼吸就不受控地急促起来,仿佛寒风割喉,刺刺得疼,却压不住他漆黑的眼底渐渐浮起的戾意,苍白的脸上隐有青筋鼓起。
崔夷玉本也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上天若没有给林元瑾留余地,他也不会再有分毫犹豫。
他既为太子替身,又自幼擅记,与吩咐下去就能草菅人命的太子不同,他亲眼见证了太子涉猎过的每一件脏污之事。
崔夷玉自知助纣为虐,犯了欺君之罪,本也没想苟且偷生。
他不会独活,但也要拉着其他人同归于尽。
太子、皇后、林氏……还有林元瑾的遗愿。
崔夷玉站不稳地晃悠了下,瞳仁扩散,浑身颤抖、浑浑噩噩之时,感受着一个个名字顺着唇舌滑过,澎湃的杀意如尖刺般穿过骨骼,几乎要溢于言表。
生念全无,疯狂偏激。
此时的他却比过去任何时候都要像一把纯粹的武器。
直至一个声音在面前响起,才如天光乍破,打破了崔夷玉如坠魔障的状态。
“太子,担心则乱。”
皇帝搭着崔夷玉的肩膀,哀叹了一声。
他还是初次见太子这般不顾礼仪分寸地发问。
仿佛浑身上下的信念都系于一人,但凡给了一个否定的回答,就要万念俱灰起了玉石俱焚的心思。
若是过去,皇帝大抵会觉得此人贪恋女色,不堪大用,可如今太子先救父再救妻,他只觉得当真重情重义,世间难寻。
“启禀太子殿下,太子妃如今也已转危为安,偶尔能醒,只是意识模糊。”
院正跟在皇帝身后,见崔夷玉是这般情态,无比感慨地一拱手。
太医说话向来多留几线,院正既言转危为安,便是暂无无性命之忧。
崔夷玉怔在了原地,周身的危险气息蓦然化为了轻柔的云烟。
“她…没事。”
他睫毛颤抖着缓缓垂下眼,如梦初醒般呢喃着,“没事就好。”
只要林元瑾没事。
耳畔狰狞的杂音消失,理智也终于回归。
崔夷玉艰难地挪动起无力的四肢,静静地并拢双腿跪好,低下了头颅,黑色的发丝凌乱丝地落下,手撑着地面就要磕头谢罪:“父皇在上,恕儿臣无礼……”
他动作迟缓而雅致,可哪怕身体强健远超寻常人,从下床开始情急之下的动作对于他现在的身躯而言还是太过激烈。
等回过神来,庞然的痛苦与疲倦感爬上他的脖颈,冒出的汗滴浸湿了满是斑驳血痕的白色布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