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第1页)
才十岁的孩子!没人教给他亲情的关爱,只被人挑唆着去怨恨,养成这般不讨喜的性子,又能怪谁!
贾琰的同情之心被勾了起来,前世他是独生子,一直羡慕别人有兄妹,这世他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倒是全了,只不过看不上他的人,他也懒得凑上去,摸摸贾环的头,道:“你闲下来去找我,我给你做大船玩。”
一边说着,便见贾宝玉林黛玉一起过来了,两人许是拌了嘴,脸色都淡淡的。
吃了饭便点戏,贾母让与宝钗先点,宝钗忖度贾母喜好热闹,先点了一出《西游记》,酒席后又点《山门》。
贾琰对戏曲没啥兴趣,便想回去温书,只是起身时,又顿了顿,他来前并不知道今日是宝钗生辰,他既来了,又吃了酒,不好再装平常一样什么都不送,这就太失礼了,可他身上只有一本替书店修改的戏曲,那就送这个吧。
走近时,正听到宝玉抱怨,说他不喜欢这些热闹戏。
宝钗笑道:“这词藻中有一支《寄生草》极妙,你可曾听过?”
宝玉少不得凑近央求着她念。
宝钗便念:
“漫搵英雄泪,相离处士家。谢慈悲,剃度在莲台下。没缘法,转眼分离乍。赤条条,来去无牵挂。那里讨,烟蓑雨笠卷单行。一任俺,芒鞋破钵随缘化!”
宝钗脸若银盘,眼似水杏,今日生辰,一改往日的素检,穿的甚为精致,上身着桃红银边卷荷叶小坎,下穿着一条藕色琴萝百碟牡丹裙,戴着玉攘的璃色儿项圈,端的是富贵丽人,姝色无边!
此刻她声音舒缓,语调平和,这一番婉婉道来,连贾琰这个在现代见惯了美女的也不禁心里一赞。
宝玉喜的拍膝摇头,击掌直叹:“宝姐姐果真无书不知。”
宝钗看见贾琰,道:“琰兄弟也点一出。”
贾琰摇头,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往日我多失礼处,还望宝姐姐勿怪。”
“这是什么?”
宝钗随手一翻,忽然脸色一变,冷笑道:“《松梅花凤缘》?我倒不曾见过这样的书,难得琰兄弟替我找了来。”
贾琰知她误会,忙解释:“原名是《鬃红烈马》,是妻子等候征夫的故事,没什么要紧的,我略改动了些,换了个名字。”
宝钗脸色和缓,将书放在桌子上,“你叫这样的名字,少不得叫人误会,何苦来?反倒流于下乘,趁早改了罢。”
一边心下叹气,原先听小丫鬟们说,这贾家三爷爱读书,看他颜色清朗,本也多了几分好感,没想到也是这般哗众取宠之人。
贾琰自是看出了她的不赞同,也不辩驳不回复,只是笑笑又揖一礼,便径直而去。
宝玉见宝钗面色不愉,便引着她说别的话:“好姐姐,原先我见你背那词藻极妙,可还有别的?且说与我听。”
林黛玉笑道:“宝姐姐无书不知,这一讲恐怕三天三夜也讲不完呢。”
宝玉听了便讪讪的,薛宝钗知晓黛玉的性子,也不睬她,只是和湘云又解说起台上的戏。
林黛玉便觉得没意思起来,故拿起桌上的书来看。
谁知一看便入了神。
宝钗见她喜欢,遂说让她拿回去看。
林黛玉碰上喜欢的书便有一个习惯,非要一口气看完才好,也顾不得看戏了,抱着书便回房间,一直看到日下西山,因此也错过了众人把她比作戏子取笑的事,倒省了一顿气。
“姑娘可还饿?要不我再去拿点点心来吧,厨房有新蒸出的莲子核桃酪,那个还软和些。”
林黛玉晚上因为急着看书就没吃多少,屋子里虽有点心,可都是昨日剩下的,黛玉脾胃又弱,紫鹃便想着去厨房再领些。
“不必,没的总为我麻烦人。”
紫鹃拿了茶杯与林黛玉漱口,劝她,“姑娘心就是太重了些,这也就不说了,你既想的如此多,怎么不多考虑些自己,明知道自个的身子,还不好好将养。”
林黛玉敷衍的点点头,自己坐在床上发呆。
贾琰那本《松梅龙凤缘》是根据王宝钏与薛平贵的《鬃红烈马》改编的,薛宝钗觉得贾琰改名字是为了迎合那些下流性情之人,只有贾琰知道,这本书他内容上也做了改编,别说迎合了,恐怕恰恰是古代男子所不喜的。
他成长于自由开放的现代,在那个年代,连《牡丹亭》《西厢记》都是入选了中学课本的,对待爱情,觉得心动敬佩之处,自然可以宣之于口,大方称颂,古代这些杂书,在贾琰看来,那都是含蓄的不能再含蓄了,稍微文盲一点,说不定连男女主的表白都看不出来。
当然入乡随俗,贾琰也不想表现的多么格格不入,但该坚持的必须坚持。
当初看王宝钏与薛平贵,薛平贵娶了代战公主,舒舒服服被伺候了八年后,看见鸿雁传书,才想起在寒窑守了十八年的糟糠之妻王宝钏,在武家坡前还试探王宝钏对婚姻的忠贞,但因最后让王宝钏做了正妻,世人便称颂起这段爱情故事。
贾琰却认为,这种无限以女子的牺牲和退让来成全的佳话,并不值得赞扬。因此,他在书中对薛平贵的行为做了种种讽刺,最后的结局薛平贵也并没有享受到齐人之福,王宝钏拒绝了他,独自远去。
林黛玉向往爱情的自由,在整个封建制度下,她的所思所想是非常具有叛逆反骨的,这是对的,她拈酸吃醋,要求爱情的唯一性,这也是对的,但终归她和宝玉都是封建制度下成长起来的,想反抗又没办法反抗的彻底,比如宝玉爱她重她却无法用行为做反抗,比如黛玉时时防着宝钗却对袭人做通房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