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第1页)
新人队伍的下人,到了寨子一统安排在一处,等喜事落定,也就是自家人了,部曲们肯定是都要绑着,只余新人身边几个伺候的,夜里洞房过后洗漱收拾,总要叫新郎君有个熟人才好。
如此,还不等上山,这一行队伍便分了几队,只消入寨后,朝各自的方向走。
嫁妆马车赶去了寨子后面的空地,那一片大,还不挡道,独一顶花轿马车留在大堂前,身边余下一个妈妈,车里除开新郎君还有两个侍候的小哥儿。
被绑的部曲们也没拉去狱里,只绑了手跟在花轿后头。
花轿一停,蒺藜和菖蒲便忍着颤抖的手,悄悄推开轿门缝,只见满眼通红,一时间红了眼眶,他们公子真的要嫁给山匪头子做压寨夫郞了。
“公子,咱们真的进土匪窝了。”
终究还是十四五岁的小哥儿,虽是下人,但在顶顶高门里伺候嫡公子,日子过得比地主家的少爷小姐还要好,平素里都是往来大户人家,从不曾想会有一日进土匪窝。
尤其是这土匪还要他家公子嫁他,他们公子原是要嫁王爷的,现在嫁给土匪,如此落差怎么不叫人落泪心疼。
轿子里大,甚至里头还放置了张床,轿内的动静传不到外面去,小哥儿们哭起来又不跟汉子一样嗷嗷叫,只抹眼泪,外面自当听不见。
此时寨子喧闹也一时没人顾及,带队的兄弟和寨里留守的兄弟围做一处,由为首的郑队长同殷婶说话,礼乐司仪虽赶不及凑齐,但想想法子,还是有那灵巧的人充场面,不落下乘,如此只等黄娘子那头把大当家的叫过来,背新人下轿。
叫人的黄娘子还没过来,寨里的弟兄们便自顾自的热闹,不晓得一道穿着黑袍,身高八尺有余的少年郎已然靠近。
开宴
夜里寨子不光燃着蜡烛,火把也都尽数插在沿道,自然火把的光芒比不得青天白日亮堂,但在夜里,有火把照亮,人还是尽数能瞧清楚。
比如停下步子的少年郎,便在周围的火把照耀下,能叫人一眼看清那一副剑眉星眸的好相貌,若不早晓得此人乃是土匪,换个场面,手拿一杆银枪当是兵营里头神采飞扬的小将军。
周肆半抬眼眸,一点没作声听着这些汉子们高谈阔论,只言片语间倒不说把事情来龙去脉摸清楚,眼下的情况是明白了七八分。
不等几个眨眼功夫,场子突然静了下来,想是聊的兴起的汉子里总是有人瞧着静候多时的大当家,这一个一肘怼在身旁的汉子上,就和多米罗骨牌一般,霎时间人头攒动,纷纷把视线移到大当家的身上。
唯有徐大头瞧着大当家穿着平日里的黑袍,悄悄靠近殷婶,小声说,“不是说把大当家的外衣都拿走了吗?怎么还穿劳什子的黑袍。”
“合衣睡的,有问题吗?”
周肆双手环抱靠在身后的木柱上,昨儿个熬了个大夜,早晨也不得闲,到了晌午前随意吃了口饭,连外衣都没来得及脱了便倒头睡死。
连带一下午寨子里都绕上红绸准备接亲他都不晓得,可见真是挑了个好时候,“怎么,没人开口?”
“咳,那什么,大当家,今儿个寨子里有喜事。”
郑铁硬着头皮接话,没法子,这群弟兄们平日里哥哥叫的好,一遇上事,跑的比野猪都快。
“怎的,你要成亲我这个做当家的竟不晓得?这是埋怨我对你不好连杯喜酒都不乐意请我喝。”
周肆来了这么久,早晓得这婚事是给他筹备,说这话故意揶揄郑铁。
“大当家,哪能啊,不是我成亲。”
郑铁说着又看了眼周围的兄弟,一个个都跟个鹌鹑似的,心里唾弃这群软骨头,面上挂起几分讨好的笑容,“是大当家你成亲,新郎君我给你迎回来了,大当家赶紧换了喜服拜堂才是,不好错过了吉时。”
“我要成亲?怎么我这个新郎官竟然不晓得。”
周肆往这寨子口最显眼的花轿马车一看,眼神里难免沾染几分戾气,这群家伙,他不过是一个白天没看住就闹幺蛾子,竟然抢了结亲队伍,他倒是不知道他这婚事竟然已经难到要让寨里弟兄们不惜违反他定下的规矩。
“我不是说过不许抢人,你们倒好竟然还抢了新人上来,趁着时间还不久,赶紧把人给我送回去。”
周肆不欲与他们废话,抢人结亲队伍,岂不是叫花轿里的新人送死,他从不曾发现手底下的人如此混账。
“大当家,送不回去了,这是成王府的迎亲队伍。”
抢人都是一锤子买卖,抢了哪儿还有送回去的。
“成王个绿王八还能娶着媳妇?”
比起自家手下抢了成王的亲,显然周肆的关注点在成王竟然还能娶到媳妇。
专抢旁人屋里娇妻美眷的绿王八,也能娶到媳妇?这世道为了荣华富贵还真是舍得自家孩子跳火坑。
提到成王,郑铁的身板挺起来了,虽然这事办的不地道,但也算是救新郎君于水火,顺道还解决了大当家的终身大事,有啥好怕的。
“就是那绿王八娶亲,路过咱黑熊寨,竟然着了手下要黑吃黑,想栽赃给我们黑熊寨,大当家,你说这事咱能忍嘛,当下我脾气一上来,叫了兄弟下山一锅把这群丧天良的给拿下。
新郎君在我们手里走过一遭,回去哪里有好日子过,于是兄弟们一合计,正好大当家没娶亲,救命之恩岂不是天作之合,不比新郎君跟了那绿王八遭罪来的强。”
一通话说的都不带喘气的,而一口一个绿王八也叫新郎君这边的人纷纷垂目,似乎想不通在京城里人人夸赞的成王殿下,怎么成了这群土匪嘴里的绿王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