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聘狸奴by柳庭风静人眠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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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第1页)

愈想头脑愈加混沌,常笑竭力保持着清醒,手中起诀,朝那祭台中心的烟花筒中投去一枚“传音蝉子”

,将心里最积郁的话传了进去。

夜焰集上,他要让所有人知道,他对夜明岑绝非一时兴起,“之死靡它”

并非一句空诺。

双脚一绊,倒进了身后的麦冬草丛里沉沉睡去了。

夜明岑这边厢正与大家推杯换盏,听大家热切地讨论起有趣的事情。夜明岑将要醉了,也许只差最后一口,于是躲酒妙计连环,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将杯盏告罄。

之后轮到最后一场夜焰时,众人仍是那么雀跃,只听接二连三的火树银花炸开,美轮美奂,尽收眼底。

就在众人等待着下一枚烟花时,只听怦然一声,上空传来一个古怪的声音,像是说话时喉咙里含着一只蟋蟀。

不知是常笑刻意为之还是醉得太厉害,总之语出惊人:“我要和夜明岑结为道侣!”

夜明岑一听,登时警铃大作。也许周围无人知道这声音的主人是谁,但都纷纷将好事的目光聚在夜明岑身上。夜明岑如临大敌,放下杯盏,心中已有了答案。

他与常笑朝夕相伴多年,这小小妖法自然瞒不过他,是常笑的传音蝉子。

兀自随着契戒的指引找到烂醉如泥的猫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好发作,悄悄将他叫醒了。施了一道千里传送阵,遁回了不系舟……

春宵帐中,举案齐眉

一段上坡路,衔着不系舟的木桥,夜明岑架着比自己身量高大的常笑走得有些吃紧,一步一顿,负重千斤一般。

一面走一面难掩愠色,趁着四下里没人,难挡胸中气话,竟一股脑地倒了出来:“我素来知道你是个祖宗,可也太蠢了些。再三教你不要在别人面前谈这些捉弄我的话——定是你的传音蝉子!”

说着,已经走进了千顷浪房内,撂挑子似的将他抛到床上,便即将周围的灯火点燃。

常笑醉得不算厉害,尚有余力与夜明岑辩驳:“不是……捉弄你……”

夜明岑捧来一碗解酒汤药,引他起身喝下。那药有一股难闻的草药的涩气,又辛又辣,一口直饮干了,药性直窜得他七窍都畅通了。

此药性烈,解酒效果显着,夜明岑只想快些让他清醒过来,好好谈一谈。常笑双眉紧蹙地睁开眼,太阳穴疼得像在打桩子,一手揉着额角,一手支撑住上半身,坐在床沿。

似乎忘记了自己种下了什么恶果。

夜明岑本欲开口直言,心下又婉转一忖,他不过是借醉抒发内心郁闷而已。二人这样不进不退,夜明岑心中何尝没有忧郁呢?于是他道:“你早些休憩吧。”

常笑酒醒了七分,只是胸中积着一口郁气,忙拉住夜明岑的手,央道:“留下陪我。”

夜焰集的热闹蔓延到不系舟,轰然作响,窗外的天染就姹紫嫣红,如同电闪雷鸣,不知疲倦。

然而常笑自幼被弃在一场雷雨之夜,霹雳雷声总能惊起他内心最深处的幽怖寂寞的恐惧,如同一张又冷又湿的袍子加身,寒凉刺骨,心中久不能宁。

无奈,夜明岑宽衣解带,褪下浑身心事与他同衾而卧。

夜明岑侧过身去背对着常笑,由于怕黑的缘故,并未除下皎月纱。屋内只有一支昏黄烛光爇下热泪,无风,燃得及静、及缓。

如夜明岑的呼吸声一般。

常笑盯着他白发遮掩的后颈,心有灵犀一般,知道他心情不大愉悦。他轻轻从被中抬起手,隔空抚摸着夜明岑的白发,只怪自己太孩子气了,什么话都敢往外抖。

常笑道:“哥哥……你睡着了?”

夜明岑一动不动地呛声道:“夜焰集那么热闹,谁睡得着?”

听得出他语气不悦,常笑声若蚊蝇:“不提这个好么……”

夜明岑终于动了动脖子,说话时能看见他的腮动的飞快:“你好意思做,怎么不好意思讲?”

常笑也不知如何才能打消这人怒气,急忙说:“那我再讲一遍,我想和你——结为道侣!”

夜明岑耸了耸肩,似乎叹了声气,白发滑落肩膀,问道:“你真这么想?”

“嗯……”

师徒的身份似乎已经成为最后一道难以迈过去的坎儿,夜明岑在坎儿里边儿,常笑在坎儿外面,隔着它依然能拥抱彼此,能说话能亲吻,可是唯独走不进对方的世界。

他们只需要抬起脚跨过去,却面临两个被动的选择:被关在门外面,或被困在门里面……

夜明岑自来是个思虑周详的人,做事从不是一味秉承内心引导,那样只会走入心障。至于做道侣,这却是个不二的选择。说到底只是师生罢了,又因着朝夕相处,彼此早已经是家人一般的存在,互生情愫如何天地不容?

是天地不容还是心口不容?

对常笑而言,夜明岑如师如父、如兄长、如恋人,前面三种都已做到了最纯粹的程度。

唯独不满足于做“恋人”

,他想和夜明岑做长长久久的道侣,抑或市井人间所说的“夫妻”

窗外一枚新的烟花炸开,声大如惊雷,骇得常笑心一紧,浑身颤了颤,抓紧了衾被,朝夜明岑靠了过去。夜明岑明白他的弱点,辗转翻身,面对面地抱住他,说道:“别怕,我在呢。”

常笑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不肯撒手,朝里面挤了又挤,侵占了里侧全部的位置,暗色里趴在夜明岑耳边说道:“是我太笨了,老是惹你生气。但是师尊不要生我的气嘛,气坏了身子不值当……打我骂我都行,别把话藏在心里。”